第895章 借我點人，去救我的人

    林一低眉，彎腰，看似恭順地說道，“乾坤未定……不好說。”

    姿態恭順，隻是聲音裏著一鐫刻進了骨的桀驁冷，聽起來似是唯恐天下不。

    李奕維靠著靠枕，此刻從他的角度隻能看到對方寬大的帽簷，至於那張鬼氣森森的臉，盡數掩在兜帽之下。

    如此之後，他才覺得心裏的膈應了幾分。

    白家同樣極勢力，白尚書是他舅舅，隻是舅舅終究不曾事事籌謀一心為他，舅舅更多的是顧全白家，至於自己這個外甥到底是郡王還是太子，他似乎反倒不甚在意……甚至時不時的，還刻意保持些距離。就像是，朝中那些站在岸邊遠遠觀等待著塵埃落定再下場的大臣們。這種刻意保持著的距離，委實讓人心寒。

    這就是他不及李裕齊的地方，李裕齊有個事事替他籌謀的卞相，而他……沒有。於是，當李裕齊還在東宮之中花天酒地歌舞升平的時候，他已經學會了替自己布局、謀劃前程……林一就是其中一步。李奕維是於東宮之前結識的林一，這個道宗教故弄玄虛的天師有著一張鬼神俱退的臉，但李奕維需要林一天師的份也需要對方神出鬼沒的功夫替他辦事。

    起初隻是做些殺人越貨的小買賣，直到有一天，李裕齊找到了林一……前有卞相保駕護航、後有貴妃出謀劃策的李裕齊何故找上道宗教？他說他想請天師“預言一二”，在貴妃麵前替他和上氏預言，預言此能助他一飛衝天。

    多有趣。

    這燕京城中誰都知道，上遠遁江南是因為上夫人得罪了貴妃娘娘，可如今貴妃之子要娶上，還用什麽“一眼萬年非卿不娶”的笑話。當真是笑話，那個時候李裕齊還沒去江南，還沒見著上呢，如何一眼萬年？於是李奕維起了心思，要林一借機接近李裕齊。

    這個被卞氏一族保護地太好的太子殿下，很輕易地就相信了林一。林一稍作挑撥，就將卞相安排給他的人手悉數貶斥，隻留下了一個桑吉……如今，桑吉也死了，李裕齊邊是真的無人可用了。人大概就是這樣，永遠不知道珍惜太容易就擁有的東西，卞相的保駕護航在李裕齊看來，反倒了一心想要擺掉的控製。

    事發展得順利，除了東宮書房地下室裏麵的東西。

    舌尖抵著後牙槽緩緩碾過，李奕維看著眼前悉的寬大兜帽，扯了扯角，眼底鶩愈發明顯，他說，“林一，本王一直以為，你是本王的人。”

    對方仍然彎著腰、低著頭，啞著聲音說道，“我的確是殿下的人，正是如此，殿下問話我更應該如實回答才是……如今的確乾坤未定，李裕齊不算落敗，卞相勢力猶在，殿下手中的資源與人脈仍然不足以與之抗衡。換言之，我這把弓，您興許還用得到。”說完，桀桀怪笑。

        “如實回答？”李奕維冷笑，“那東宮地下室的東西……你為何從未告知我知曉？如今你倒是來求本王給你留著了……那些東西，不是李裕齊的，倒是天師大人您的手筆？”若他早些知曉，這東宮早換了主人了！

    對方頗為坦然自若，又是一禮，桀桀笑著回答，“我是殿下的人，殿下若是問起，我定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絕無半句虛言。隻是殿下，您也不曾問呀。”

    李奕維一噎，臉愈發難看起來，隻片刻又恢複如常，甚至心極好地笑了笑，意有所指地提醒道，“林一……你當真要在這裏同本王咬文嚼字？東宮地下室那些醃臢東西，眾目睽睽之下，本王自然隻能當眾毀去……隻是想來，你深夜過來，應是另有所求才是。不妨說說吧……說完，本王還能補個覺，想來明日該有大事發生才對。”

    寬袖之下的手倏地攥了，林一垂眸看著對方，從他的角度，剛好能看到對方勾起的角，是誌得意滿春風得意的弧度。

    人人都道這位郡王殿下早年桀驁，如今倒是溫潤親和，東宮太子的名聲卻是節節敗退。但同這兩位往來甚的林一卻比誰都清楚，李裕齊脾氣暴躁、城府尚淺，這輩子最大的心機可能就是在無意中得知上寶藏之後功娶到了上嫡，相比之下，平郡王李奕維的城府明顯更深，包括他對白家的態度也不過就是一種懷之策。

    都說東宮儲君像極了當今陛下，要林一來說，平郡王的演技、狠辣、薄，猶勝那位陛下……他們的父親。

    至，李裕齊直視自己這張臉的時候，眼底還有一可憐和同，而李奕維看著自己的時候，隻有厭棄與惡心。同李奕維討價還價，明顯比李裕齊要難一些……

    林一了指尖，旁敲側擊著，“如今外麵都在傳，姬家有解百毒的神藥……這消息是殿下放出去的吧？”知道這消息的人不多，李奕維也許是知人、也許不是，但這個節骨眼上放出消息意圖針對姬家的人，林一隻想得到眼前這人。

    李奕維也不瞞他，頷首稱是，“的確是本王。怎麽，天師大人如今又和姬家結盟了？”

    “倒也不曾。”林一並不抬頭，他似是笑了笑，繼續說道，“隻是確認下殿下的立場……姬無鹽抓了我的人，我想請殿下借我些人手將人搶回來。”

    他說得坦然直白，李奕維卻像是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一般，嗤笑，“你的人？林一，這天下間當真還有人能看上你？圖你什麽呢，圖你這見不了天日的尊榮、圖你連個遮風避雨的屋頂都沒有，林一，你大半夜的逗我呢？”

    對方又彎了彎腰，愈發“誠懇”，“可不。所以我才更要去救……畢竟全天下這樣的傻人可不多了。”這是為數不多的實話之一。

    審視的目逡巡流連，隻是隔著黑的兜帽，對方的表完全看不見。李奕維實在不想在這夜半三更看到他的那副鬼臉，到底是沒讓人摘下帽子，隻盤算片刻，點點頭，“也。”正好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