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從那人能夠不知不覺地往自己的屋子里送各種東西，長靴、炭盆、補好的袍，往自己院子里送、農作、防寒棚時起，自己就應該猜到的。

但那時陸喚只以為，那人是什麼頗有權勢、來去自如、武藝高強的世外高人。

而之后，永安廟用風寒藥救人，他從仲甘平那里得到宅院和農莊，他與戶部尚書見面，他老夫人之令前去秋燕山圍獵，這些種種事，那人竟然也像始終待在他邊一般，知曉得清清楚楚！

可那時自己心中雖有疑慮，但不愿意往怪力神的方面想，只以為那人消息來源極其廣泛，在京城遍布眼線，對京城所發生的大小事了若指掌。

除此之外，那人一夜之間往農莊送去兩百多只，神不知鬼不覺在寧王夫人的房間留下圖案捉弄，亦是普通人無法辦到的事。

……現在細細想來，即便再怎麼神通廣大，也不可能做到這些，凡人完全無法做到的事。

所以……

那人，當真是神明鬼怪麼？

而他每夜留下的字條，那人雖有所回應，卻始終不留下只言片語。他詢問那人是否因為某種原因，無法留下文字，那人說‘是’——原來竟然是因為這個原因！

鬼神原來無法留下字跡麼？

……

陸喚將所有的事從頭到尾回想了一遍，又著眼前這道菜，竄到頭頂，幾乎能夠徹底確定心中的這個猜想了。

那人竟是出現在他邊的鬼怪神明……

等等——

那麼，那人，莫非現在還在自己邊？！

陸喚腦子里冒出這個念頭之后，漆黑的眸子頓時凝了凝，手指下意識攥。

年渾繃，眼珠漆黑亮，劃過一些細微的，連他自己也分辨不出來是什麼的緒，興許是欣喜、期待、忐忑、張——他下意識朝四周看去，不過屋空的，檐下兔子燈也安靜地亮著燭火，似乎沒什麼人在他邊，可，萬一呢？

萬一那人就在屋呢？

陸喚嚨有些發干，強忍住心頭復雜的緒，他抬起頭，亦不知道看向何，視線只好落在那盞搖曳的燈上，輕聲開了口。

“你……還在嗎？”

這一次不是冒出的白氣泡，不是崽崽的心想法，而是彈出的對話框。

屏幕外的宿溪眼睛睜大，心中已經被“臥槽”兩個字刷了屏——

臥槽臥槽臥槽崽崽在和對話？！

屏幕上的崽崽抬頭過窗子看著檐下，視線分明不是落在自己上，但宿溪就覺得，他好像是隔著屏幕看向自己似的。包子臉上的一雙眼睛黑白分明，漂亮清澈。

宿溪一瞬間皮疙瘩都起來了。

是真的產生了，這已經不再是個游戲，而是隔著一塊屏幕的兩個時空匯的覺了。

宿溪的心跳得很快。

而幾乎不等做出反應，屏幕里的崽崽又連聲問道。

“你是否在這里？”

“若是你還在……可否讓我知曉……？”

一行一行的字幕在屏幕上彈出，宛如直接和宿溪對話。

他屏住呼吸，渾繃，著無盡的夜空，燈火落在他臉上，明明暗暗，宛如兩個時空匯的痕跡。

他臉上的神有著一些希冀和的痕跡，但這似乎只是冰山的一角，他心澎湃洶涌的緒，只能從他攥住、幾乎發白的側的手指看出來。

等了半天，仍然無人應答。

陸喚又張了張，輕聲道：“你無法出聲，是不是，若你還在，牽一下我的袖子，好不好？”

他的聲音落下后，他便垂下頭，張地等待著自己的袖子被撥。

自己雪白的袖子被燭照著，在地上落下一角影子。

可是那影子安安靜靜的，沒有毫靜。

過去了一秒。

兩秒。

三秒。

……

陸喚心頭無法抑制地劃過一些失的緒，他抿了抿，不由自主地心想，難道，那人——不對，或者說他的鬼怪此時不在嗎？那麼，下一回來又是什麼時候呢？

宿溪在屏幕前只是遲疑了一下，崽崽膽子真大，真的不怕嗎？那自己真的可以在他清醒的時候他嗎？

猶豫了一下下后，宿溪手去了崽崽的手指頭。

陸喚仍盯著自己的袖角。

可就在這時，他垂在側的手指仿佛被輕輕了一下。

陸喚：“……”

那是種非常輕、前所未有的覺，沒有的覺，沒有溫度，而是像一陣細微的風，了一下他的手，又稍縱即逝。

但接著，那風似乎是在努力把控力道，好不傷害到他，又小心翼翼地試探著了他的手背——

再一下，又收回去。

陸喚呼吸一點點變得急促起來。

他死死盯著自己的手，啞聲道：“不疼，無礙，你力道不大。”

于是，那風稍稍放松了一些，圍繞著他的手纏繞起來，撥了撥他的手指頭，像是牽著他的手，輕輕晃了晃。

陸喚的右手落在地上的影子，也跟著晃了晃，看起來是一個人的手在。

但陸喚知道，那是兩個人，那人握住了他的手。

那是一種非常奇妙的覺，分明只是沒有溫度、沒有形狀的風。但卻親昵而溫，落在陸喚手上的上，宛如一道電流，順著陸喚的指尖，一路火花帶電地落至他心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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