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平蕪躲進小小的廁所隔間裏,等待崩潰的時效快些過去。
理反應那樣可恥,不過氣,心跳雜,心口脹痛,悶抖……努力抱自己的手臂,試圖像從前一樣獨自撐過去。
可是……好想他。
鼻尖微微發酸,眼眶滾燙地想,原來脆弱的時候,竟會這樣想念他。
發出的微信停留在幾分鍾前。
罕見地向他示弱:“我來即刻板公園找你了,不舒服,沒帶藥。”
沒有回複。
顧平蕪用手捂住了臉,垂下頭來,良久沒。
*
盥洗室裏四下無人。
陳恩雨走進去的時候,隻有水龍頭滴答滴答的餘水聲作響。
獨自在洗手臺前站了一會兒,看向鏡中的自己。
生就一副世間最清純孤冷的麵相,也因這幅楚楚的模樣,得以遊走在人世紛雜裏,將自己保護得滴水不。
陳恩雨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在板場見到顧平蕪的場景。
在此之前,隻聽說過有一個千金大小姐追在蔣行屁後麵。
“你可得把人看了,那姑娘是真不錯,也沒一點架子,萬一蔣行就給搖了呢?”人如是叮囑。
那年還不是蔣行的經紀人,忙於畢業季的求職,日東奔西走,得知這個消息時,不是不驚惶,幾乎是立刻就趕過去,想要會一會這位憑空出來的敵。
可見到對方的那一霎,隻覺到了自己的悲哀。
有些人生來是輸在起跑線上的。階級、金錢可以給予一個孩天然的自信和優雅,不必任何喬張做致,就讓人自慚形穢。
可想,我還沒有輸,至蔣行不。
可是蔣行也是一個普通的男人。他心裏真的沒有過一點點搖、竊喜,甚至是比較嗎?
隻要一想到蔣行或許會將和顧平蕪擺在天平上比較,就不敢去直視比較背後真實的、天差地別的、雲泥之隔的人生。
恨過顧平蕪。
卻也在得知顧平蕪傷重之後,終於將一切放下,就此釋懷。
可為什麽,在一切都不順心意的而今,要在這個關頭,再次重新遇到顧平蕪,再次提醒,你的人生再努力,得到了再好的,卻也不及對方的起點。
階級與命運,都無可逆轉。
曾以為會有可能。在得知蔣行收到海外大公司的offer後,在提出做他的手經紀人後,以為新的人生就要重塑,或許有一天也能夠為高高在上俯視別人的人。
但原來都是一場幻夢,如今卻已黃粱夢醒。
陳恩雨低下頭無聲咬牙關。世上還有比這更讓人絕的嗎?
寂靜裏,驀地發出哢噠一聲,打斷陳恩雨紛的思緒。
猛地回過,視線掃過廁所的隔間,微微一愕。
一個隔間的門被推開,顧平蕪從裏麵出來,眼神經過,就像經過了一片雲、一陣風那樣,視若無地往出走。
匆匆一瞥間,陳恩雨看到麵慘白,眼圈鼻尖微紅,似乎是哭過的樣子,略一怔,跟了兩步問道:“你恢複得怎麽樣?”
顧平蕪緩緩站住腳,背對著,似乎是深深吸了一口氣,才轉過來。
“陳小姐,你真的……讓我很迷。”
陳恩雨出一副慣有的、無辜傷的表。
顧平蕪幾不可聞地笑了一下,微微垂睫,似乎斟酌了一下說話的口氣,但當抬眸時,仍是選擇了最直接的那一種。
“我以為陳小姐應當是盼著我死才對。”
陳恩雨臉上的神是很真切的詫異,就好像真的不知道究竟發生過什麽一樣,反問道:“你為什麽會這麽想?兩年不見,我隻是問候一聲,我……”
顧平蕪麵無表地看著,打斷道:“我已經訂婚了。”
“……什麽?”
“我已經訂婚了。”顧平蕪心平氣和地重複道,“所以不必擔心我來這裏是為了蔣行。”
陳恩雨一時眼神變幻,張了張口,極力鎮定道:“那,恭喜你。”
顧平蕪不再說什麽,回要走,卻聽到後傳來冷冰冰的語聲。
“其實你還是不甘心吧?”
顧平蕪攥拳頭,沒有回頭,繼續往前走。
後的人亦步亦趨跟出去,走在略微嘈雜的林蔭路上,仍沒有停止那些近乎惡毒的揣測。
“我不相信你沒有嫉妒我,怨恨我,顧平蕪。”陳恩雨用最無辜的語氣,作出最無端的揣測,卻毫不以為然,“當年一個公平競爭蔣行的機會,就能讓你義無反顧和我上山,那麽現在呢?”
顧平蕪不為所。
後的人卻像是按捺不住一樣,快步走到前攔住。
顧平蕪原本因為的關係便走不快,被這樣一攔,隻得站住腳。
“陳恩雨——”放冷語氣,是了真怒的樣子,“我警告你……”
“蔣行生病了,所以才回國。”陳恩雨匆匆打斷。
顧平蕪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連怒氣都頂在邊,就那麽愣住了。有一瞬間想問,關我什麽事,可不知道確切的理由是什麽,沒能問出口。
陳恩雨用極為複雜的眼神著,心想,隻能這樣了。沒有別的辦法。
蔣行,可另一方麵,不願意一個墜落穀底的天才手。相多年,怎會看不出蔣行有事瞞,那背後多半是他執意回國的真相。
在質問蔣行之前,就已經瞞著他找過醫生了解況。作為他的經紀人,怎麽可能對他的異常毫不知?隻有蔣行傻傻以為瞞住了,殊不知隻是在自欺欺人罷了。
陳恩雨不甘心。不甘心眼睜睜看著蔣行從芒萬丈的世界級手回到而今的籍籍無名。更不願看到選擇了蔣行的自己,有一片無的、灰暗的未來。
“今天,我再給你一次公平競爭的機會。條件是,你幫一幫蔣行。他的病需要更專業的治療。”
而顧平蕪所能接到的“專業治療”,與為平凡人的他們,或許有天壤之別。
陳恩雨咬牙關,才能讓這行字順利從齒裏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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