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隨意逛逛。”楚正則看一眼——薛玉潤的臉上寫滿了“怎麼是你”的憾——楚正則抿了抿,沉聲道:“倒是你,方才在喚誰?”
他的聲音冷凝,薛玉潤沒聽出藏在無波古井下的驚濤,理直氣壯地道:“喔,我喚的檀郞。”
那一瞬,還以為檀郞從書里走出來了呢。
“檀郞?”楚正則聲調舒緩,嗤笑了一聲:“你又不是蕭娘,喚什麼檀郞。”
“你怎麼知道我不是蕭娘?”薛玉潤跟他相爭慣了,想都沒想就先反駁。待反駁完,忽地回過神來,狐疑地看著楚正則道:“等等——你怎麼知道‘蕭娘’?你看過《相思骨》?你不是從來不看話本子的嗎?”
楚正則一默,立刻向自己腰間的荷包。可薛玉潤也長了記,右手敏捷地握住他覆在荷包上的左手:“我就知道你要拿脯堵我的,哼。”說著,左手一把攥住他的袖子,不許他借機離開。
“皇帝哥哥,你那兒是不是也藏著竹里館的珍本呢?”薛玉潤近了些,仰著頭,期待地想聽一個肯定的答案——楚正則低首進黑的眸子里,星輝與燈火在眸中熠熠,他看到了小狐貍翹起的尾。
楚正則瞥一眼:“你覺得,朕就算有,朕會違逆錢夫人的意思,把話本給你嗎?”
他語調平靜,臉上神淺淡,可薛玉潤是瞧出了“你想得”這幾個大字。
薛玉潤重重地“哼!”了一聲,氣鼓鼓地握著他覆在荷包上的手,借著他的手指打開了荷包,然后飛快地從荷包里了兩塊制脯,放進口中。
楚正則:“……”他面無表地系好荷包。
薛玉潤吃完了制脯,心大好,也不計較楚正則不肯給話本子的事兒了。
凈了手,循循善地對楚正則道:“陛下,你看了話本子,卻又無人可說,這是不是很不好?你看,我就很愿意陪你聊。比如,化鬼的檀郞是不是很好看?檀郞鬼王了嗎?蕭娘見到檀郞了嗎?”
薛玉潤想自己看下去,可要等太久,心難耐,忍不住連珠問道。
“檀郞”這兩個字吵得楚正則耳朵疼:“朕覺很好,朕無需跟人說。”
“那就只能在乞巧節奪魁了。”薛玉潤聞言,立刻無地將楚正則拋下,而是踱步到瓏纏邊,輕輕了一下彩鸞歸令云和箏,慨嘆一聲:“我只把話本子帶去了識芳殿一次,怎麼偏忘了把話本子放進書堆里藏好,被先生發現了呢?”
這是今年初的事。
在宮中時,薛玉潤在識芳殿進學。二公主已經出閣,三公主又嫌錢夫人嚴厲,所以都不跟一塊兒上學。宮宮侍肯定不敢翻的東西,只能是因為自己忘了理好,所以讓先生一眼就看到了桌上的話本子。
楚正則輕咳了一聲,咽下了揶揄,保持了緘默。
薛玉潤微微鼓起腮幫子,沒有意識到楚正則異樣的沉默。
楚正則靜看了一會兒薛玉潤憾而懊惱的神,移開視線,忽而低聲道:“你不想比,就不比。朕要一套話本,即便是市面不再流通的珍本,也不是什麼難事。”
就是要小心點,別被太傅和傅發現了。
他本已提前請太皇太后周旋一二,讓薛玉潤不必比試。只是沒想到太皇太后把選擇權給了薛玉潤,而錢夫人跟蔣山長對上,給薛玉潤開了個這麼人的條件,讓當即就下定決心要比試。
“陛下,你不是一直對話本子嗤之以鼻的麼?”薛玉潤難以置信地看著楚正則,三步并做兩步地走到他邊來,踮起腳尖,手背在他的額頭上,嘟囔道:“也沒發熱呀……”
溫熱的手在他的額上,淡香拂面,楚正則微微側目:“……你不如你自己的額頭。”
薛玉潤這次倒是乖乖地往后退了兩步,想了想,道:“陛下,求到姑祖母跟前的人就是你吧?”
第12章
“什麼求?”楚正則抿了抿,道:“朕不過跟皇祖母提了兩句。”他并不提說了什麼,只嗤笑道:“誰知一套話本子就把你收買了。”
“那可不是普通的話本子。”薛玉潤辯護道:“檀郞……”
說了兩個字,就沒有再說下去。
想說檀郞對蕭娘一片癡心,一生一世一雙人來著。
但轉念一想,眼前的楚正則可是皇上。
好險,差點兒完全忘了自己為皇后,有一項重要的職責是管理三宮六院。
薛玉潤在心里悄悄地嘆息了一聲。
大了,也開始對無話不談的小竹馬有了。
當然,那種吃兩盤小、拿個小本本記下他的二三壞事,把他畫大豬頭、不聲地給爺爺告狀讓他被多罰抄五張大字……這種就不算了吧。
“怎麼?你這麼想當蕭娘?”楚正則等了半天也沒等來下文,聲音沉下來。
宮侍們手上提著的宮燈,在他臉上留下明暗錯的影。
“瞎說。”薛玉潤義正言辭地駁斥他:“我才不要當別的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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