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后,晴空萬里。
翰林院諸位大臣、包括宋今硯在,來東宮述職匯報。
沈知樾懶懶散散地坐在一旁,聽著他們這些奇辭奧旨的陳述,幾度昏昏睡。
他晃了晃腦袋,端著伏案上微涼的茶水喝了一大口,才下去那朦朦倦怠。
放下茶盞,偏頭往主座看去。
謝臨珩執筆在奏折上批閱,面對幾位大臣的述職,不時回應點撥一二,游刃有余,又從容自若,抬眸翻手間,便可輕易掌控一切。
沈知樾收回視線,慢悠悠搖了搖折扇。
面上閃過一慨:
三年前,謝綏早早放權,將整個東陵盡數給謝臨珩并不是沒有原因的。
謝臨珩子沉靜,手段卓然,城府深厚,無論何時何地都能保持絕對的自持和冷靜,哪怕以對多殺敵國腹地都能做到絕對的從容而臨危不。
這樣的人,天生就是睥睨天下的君。
天生就是獨攬權勢、執掌生殺大權的掌控者。
東陵在他手中,不消多久,就能打破多年前的輝煌巔峰,創造下一個不費一兵一卒、就能使周邊小國主俯首稱臣的嶄新盛世。
沈知樾倚靠在扶手上,斂神看向殿中的大臣。
當目不經意間落在宋今硯上,看到他腰側另一枚香囊時,視線倏地頓住。
他正了正,仔細瞅著那枚香囊。
圖案和樣式,與上次被墨九“撿”到的那個很像,只有細節上有些改變。
沈知樾著扇柄,將折扇在指尖打了個旋兒。
在公務稟報完,他們即將退下前,他輕飄飄出聲,指了指香囊,饒有興致地問:
“我怎麼看著,宋大人上的這只香囊,和先前那只不太一樣了?”
幾位大臣離開的腳步一頓,
垂首批奏折的謝臨珩無聲抬眸,視線落在宋今硯腰間。
宋今硯低頭看了看香囊,回話道:
“沈大人明察秋毫,上次那枚香囊,被微臣不慎失了,這是另外一個。”
沈知樾‘恍然’“哦”了聲。
眼角余,有意無意地看向了他們太子殿下。
宋今硯微微頷首,不著痕跡轉眸,目在謝臨珩上停留一瞬,才同其他幾位大臣一起,行禮告退。
“臣等告退。”
待他們都走后,沈知樾慢吞吞瞅了瞅謝臨珩,看熱鬧不嫌事大般拍了拍折扇。
“原來這香囊不止一個啊,要不下次再讓墨九去試試‘運氣’?”
謝臨珩一記冷眼掃過來,嗓音冷厲。
“你就這麼閑?”
上次被坑著累死累活理了一整天折的經歷還記憶猶新,再次聽到這句即將預示他要倒霉的話,沈知樾一刻沒停,當即連連搖頭,迅速道:
“不閑不閑!我都快忙死了!”
—
東宮外。
宋今硯出來不久,就迎面上了前來找謝臨珩的謝清月。
宋今硯同其他大臣一樣,對著謝清月行完禮便離開,可還沒,就被徑直走到面前的謝清月攔住。
謝清月目直白又不加遮掩地落在宋今硯上,口吻縱,尾音中溢著妒和不滿。
“本公主聽說,宋大人想請求父皇賜婚,求娶寧舒公主?”
宋今硯坦然承認:“確有此事。”
謝清月冷哼,“宋大人怕是要失了。”
“東陵不止一位公主,若是宋大人想做駙馬,何不另擇其人?”
說著,往前靠近一步。
宋今硯驀地往后一退,避開了的。
“固安公主請自重,微臣有婚約在。”
謝清月咬了咬牙,口嫉妒翻滾。
“婚約?”
“宋大人哪來的婚約?曾經的東陵早已覆滅,宋大人不會還天真的以為,你和虞聽晚的婚約還算數吧?”
宋今硯下頜微,“在微臣心里,臣將來的妻子,只有一個,那便是寧舒公主。”
宋今硯對虞聽晚堅定選擇的態度讓謝清月心底妒恨更深,幾乎就在宋今硯尾音落地的同一時刻,謝清月下一句話便口而出——
“我皇兄被迷了心竅,你覺得皇兄會讓嫁給你嗎?東宮的暗衛日日防守淮殿,早就是我皇兄的人了。一個與當朝儲君有過之親的前朝公主,就算皇兄同意讓嫁你,宋今硯,你敢娶嗎?你還能娶嗎?”
在聽到話中‘之親’那幾個字時,宋今硯呼吸陡然屏住,手掌死死攥,渾驟然間繃起來。
素來溫潤清雅的眸,劇然間風云翻涌,妒忌橫行。
他拼盡全力忍住緒,讓自己看上去面無異。
面對謝清月的挑釁與質問,匆匆扔下一句“是我的妻,是我認定了的未過門的妻子,不管經歷什麼,都改變不了這一點。”便轉離去。
—
兩天后。
淮殿。
在第三次嘗試去霽芳宮以外的其他地方被暗衛攔下后,虞聽晚沉著眸、在殿中來回踱步好一會兒后,再次去了庭院。
見又一次朝著門口而去,暗衛首領程武再次過來阻攔。
“寧舒公主,沒有太子殿下的旨意,您不能出淮殿。”
虞聽晚眸微涼,斂眸直視程武,嗓音冷清。
“本公主去東宮,你也要攔嗎?”
程武愣住,角短暫搐一下。
從他帶人守在淮殿開始,直到今日,已經整整五天。
這五天,寧舒公主別說主去東宮了,連提,都不曾提過主子半個字。
現在突然間聽說要去東宮,程武都有些懷疑寧舒公主是不是說錯了地名。
他略帶狐疑地看了眼虞聽晚。
后者話音微微不耐煩,“還不讓開?”
程武側讓出路,低首道:
“公主息怒,屬下為您帶路。”
淮殿是距離東宮最近的一座宮殿,半盞茶的功夫不到,虞聽晚就到了東宮外面。
程武率先停步,轉對虞聽晚說:
“公主,屬下先去稟報。”
很快,他再次出來。
隨行的若錦被暗衛攔在外面,虞聽晚獨進東宮。
寬敞奢華的大殿中,謝臨珩坐在寬大殿座上,冷白如玉的手指握著一冊書卷,指腹落在扉頁邊緣,似要翻頁。
矜貴獨絕、玉潔松貞的面容上看不出緒波,也讓人分辨不出他此刻的喜怒。
虞聽晚一步步走近。
謝臨珩抬頭看過來。
漆如深淵的眸落在上,薄似揚未揚,“聽程武說,皇妹想見孤?”
虞聽晚停在他面前。
因張,心跳抑制不住地加快。
但面上,沒有任何異樣。
羽睫下垂半分,對上謝臨珩的視線,問:
“先前皇兄說,愿與皇妹易,如今還作數嗎?”
謝臨珩眼尾一挑,放下書,似是來了興趣:“皇妹想易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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