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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順是一位命途多舛的帝王。
他出生時沒了父王,三歲時沒了母後,於是從小,他就由他的亞父衛韞,以及衛韞的妻子楚瑜養大。
他母後去得太早,以至於他幾乎對沒有任何記憶,從他開始記事,他邊就是衛韞和楚瑜,於是私下裡,他一直稱呼他們為父親、母親,似乎他們真的就是親生一般。
如果是普通人,對此可能會覺得拘謹,然而衛韞和楚瑜對這個稱呼卻坦然接,他們甚至還將自己的孩子帶進宮來陪他玩耍,然後告訴他,這是他的弟弟妹妹。
於是,哪怕趙順很小就失去了父母。但他卻從來不覺得自己是沒有父母的人。每一年春節,他都會和衛韞一家人度過,很多時候顧楚生也會帶著自己的孩子過來。
顧楚生的孩子顧青,也就比他大上幾個月。他們兩個人在這場新年宴會裡,經常充當著哥哥的角,照顧著衛晏和衛婉。
衛晏格倔強又調皮,衛婉卻是一個很溫的小姑娘,每年宴會上,衛晏總要想盡法子捉弄衛婉,等顧青看到,便不樂意,總要和衛晏打上一架。那時候兩人還算旗鼓相當,衛晏便很憤怒,吼著顧青說:「這是我妹妹,關你屁事!」
顧青憋紅了臉,最後想了想,顧青終於道:「那,如果以後我娶當媳婦兒,是不是就關我的事兒?」
衛晏被顧青這份管閑事兒的決心給鎮住了,好久後,終於道:「你真不要臉!」
趙順有些奇怪,於是他就問顧青:「為什麼你娶了衛婉,你就能管衛婉的事兒呢?」
顧青紅著臉說,我娶了,那以後就顧衛氏,以後和我就是一家人了,我當然能管的事兒。
這句話給了趙順很大的啟發,隨著年齡的增大,趙順也慢慢開始察覺,其實哪怕衛韞和楚瑜對他再好,他始終也是一個外人,甚至於楚瑜和衛韞對的好,很可能也隻是因為他是這個國家的皇帝,甚至因為他無父無母,畢竟衛韞和楚瑜是很好很好的人
趙順也是在八歲的時候明白這個道理的。
那天宮裡新給他調來了一個太監,這個太監是一個年,對他很好。有一天晚上,年守在他旁邊事,趙順忍不住詢問他。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年輕笑,因為您是陛下呀
趙順有些疑,接著道,那其他人對我好,也因為我是陛下嗎?
年點點頭,毫不猶豫開口:「那是當然了,您是陛下,全天下人,都要對您好的。」
當皇帝似乎是一個很幸福的事,因為這全天下人都要對你好,可是那天晚上趙順卻有些難,他突然意識到。衛韞和楚瑜對他的好,很可能是有一些奇怪的因素在。
於是他問了衛晏和衛婉,父親和母親對你們好,是因為什麼呢?
兩人理所應當回答,因為我們是他的孩子呀
趙順想了想,他終於明白了自己不高興的原因。
父母與子的關係是沒有辦法改變的,然而有一天他卻可能就不是皇帝了,等他不是皇帝的時候,楚瑜和衛韞還對這麼好嗎?
年苦思冥想了很久,直到八歲這天,他聽到了顧青的法子,於是他眉開眼笑道:「我明白了,那是不是我娶了衛婉,我和父親母親也是一家人了。」
顧青傻傻點頭,想了想後,他警惕道:「你也要娶衛婉嗎?」
趙順想了想,接著道:「那衛晏能不能娶呢?」
顧青被趙順的想法驚呆了,他意味深長看了眼趙順,終於道:「陛下,您知道娶一個人是什麼意思嗎?」
趙順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顧青笑起來,同他道:「那你去同衛王爺說一下,就說你想娶衛晏吧,我娶衛婉,你娶衛晏,以後我們所有人都是一家人。」
趙順點了點頭,他跑到衛韞麵前,認真道:「父親,我想請求您一件事。」
衛韞看著趙順詢問:「什麼事?」
趙順是他最寵的一個兒子,因為將趙順送進了宮,所以衛韞心裏麵一直覺得自己是極對不起這位大兒子的,一般來說,趙順有什麼要求他都會答應。然而這一次,趙順的要求卻是震驚了他,趙順認真道:「父親,我想娶衛晏,顧青娶衛婉,這樣的話,我們就永遠是一家人了。」
衛韞沒說話,片刻後,他抬起頭來,怒視顧楚生:「你給你兒子教了些什麼七八糟的東西?!」
顧楚生喝著酒,轉頭看向衛韞,溫和道:「教的自然是四書五經,聖人之言,有什麼問題嗎?」
說著,顧楚生哈哈笑起來:「怎麼,你兒子又被青騙了?」
衛韞一直不想承認的是,自己的大兒子也好,二兒子也好,似乎都沒有顧青那份狡詐,總是被他騙。他深吸一口氣,轉頭同為衛婉道:「婉兒呀,我們家就靠你了。」
衛婉笑瞇瞇道:「父親放心,我懂的。」
說著,衛婉站起來,朝著顧青輕招了招手道:「青哥哥,你過來,我有好東西給你看。」
顧青被衛婉過去,高高興興跟著衛婉玩出了大殿。
兩個孩子走出去後,衛韞才轉過頭來看著趙順,趙順眼著衛韞,衛韞一時不知道怎麼說,好半天,他終於道:「你怎麼突然有了這樣的想法呢?」
「因為我想和父親為一家人。」
孩子直言不諱:「他們對我說。你們對我好是因為我是皇帝,有一天我若不是皇帝了,那該怎麼辦?所以,如果我和您是一家人,那您才會一直一直對我好。」
這話說得在場的大人都蒙了。楚瑜有些心酸,轉過頭去,不忍再看趙順,衛韞看著趙順,眼裡也帶了些苦,好久後,他嘆息出聲道:「傻孩子,你和我們一直是一家人。」
說著,衛韞將他抱進懷裡,拍著他的背道:「順兒呀,你永遠是我們的孩子,我和你母親對你好,不是因為你是皇帝,而是因為我們的的確確是一家人。」
「那父親、母親會一直對我這麼好嗎?」
趙順問得有些忐忑。楚瑜出聲,溫和道:「會。」
聲音有些沙啞,卻十分認真:「一直會。」。
趙順開口,還想再說些什麼,這時候外麵傳來了顧青尖的聲音,顧楚生皺了皺眉頭,站起來想要出去。衛韞高興道:「顧大人出去做什麼?我們婉兒一個孩子,還能拿顧大公子怎麼樣了不?」
顧楚生聽到這話,也有些不好意思再出去了,畢竟衛婉這樣溫婉的孩子,若顧青真被怎麼樣了,那也是顧青丟臉的份兒。
沒了一會兒,衛婉就領著顧青走了回來,顧青臉上有些發白。顧楚生趕忙道:「青,發生了什麼?」
顧青搖了搖頭:「父親,沒什麼。」
顧青不肯說,大人也不能問下去,而衛韞則是十分高興湊在衛婉邊上小聲道:「你怎麼收拾他的?」
衛婉溫和笑了笑。從袖子裡麵拿出了一條小蛇。
這一次衛韞的臉也有些不太好看了。然而兒喜歡養蛇這件事,他早就已經知道了,也沒法阻止,畢竟,兒有什麼好,他都是全力支援的。
等酒宴散了之後,當天晚上衛韞和楚瑜睡在床上,兩個人都睡不著,好久後,楚瑜突然開口道:「我想同他說實話。」
衛韞有些忐忑:「現在就說嗎?」
「順兒已經明白很多事了,」楚瑜嘆了口氣:「我們不告訴他實話,他每天患得患失,心裡總是難的,將他送進宮裡去,已經很是對不起他,若如今還要再瞞著他這些,讓他覺得自己和自己兄弟姐妹不一樣,這也太委屈他了。」
「可他這樣小,」衛韞皺著眉頭:「他能明白我們說什麼嗎?就算明白了,他若守不住這個,到說去了,這又怎麼辦?」
楚瑜抿了抿。好久後,終於道:「那再長大些吧。」
趙順十歲時,顧楚生就開始帶著他理政務,他雖然是衛韞的兒子,但是卻並不像衛韞那樣,看見書就頭疼,相反的,他很喜歡讀書,似乎更像顧楚生一些,顧楚生是他的太傅,常常和趙順說些治國之道。趙順十歲的時候,已經開始能在朝堂上與臣子辯論,發表一些意見。
有一次衛韞看見他問住了顧楚生,心裏麵十分高興,等回來時,他同楚瑜道:「我覺得孩子長大了,要不同他說實話吧?」
楚瑜點了點頭。
於是在趙順十歲的那個生日夜裡,他迎接了自己這一輩子最大的一個禮。
衛韞和楚瑜單獨留在趙順的寢宮,將過往的事來龍去脈全都說了一遍,衛韞怕趙順聽不懂,說的又慢又簡單,楚瑜就在旁邊補充,他們說得極其淺顯。趙順就一直靜靜聽著,聽了好久之後,衛韞覺自己口都幹了,喝了幾口水,終於道:「順兒,你聽明白了嗎?如果不明白,我們再給你說一遍。」
趙順笑了笑,他抬起頭來,看著楚瑜和衛韞,認真道:「所以,我是你們的親生孩子是嗎
」
「對,」楚瑜點頭,抬手握住他的手,認真道:「你是我們的親生孩子,所以這麼多年來,我們一直像照顧衛晏和衛婉一樣照顧你。」
「我明白,」趙順點點頭,接著道:「所以我其實還有一次選擇的機會,不一定要做這個皇帝是嗎?」
「對。」
楚瑜認真看著他:「如果你不願意做這個皇帝,我們就再想其他的辦法。」
「可是我不做這個皇帝,換一個人的話,他會給我活路嗎?」
「這點你放心,」楚瑜立刻開口:「我和你父親會想辦法。」
「又有什麼辦法呢?」趙順笑起來:「別說他不放過我,甚至於他可能連父親都不會放過。以父親之權勢,若我不是父親親生孩子、由你們一手養大,我為帝王,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會想什麼、會做什麼。我尚且如此,更何況他人?」
「你不用心我們,」衛韞抿了抿:「我與你母親大風大浪都過來了,這事兒在我們眼裡並非不可解決。你的心意,纔是最重要的。」
趙順低著頭,沒有說話,好久後,他終於道:「顧太傅一直同我說,每個人有每個人與生俱來的責任。我是皇帝,我的責任就是管理這個國家,保護黎民百姓,如今你們告訴我,其實我可以不當皇帝,那我又能夠做什麼呢?」
「這些年我活的很開心,也並未覺得不快樂,能為這世間做什麼,我一直覺得是我莫大的榮幸。」
「你確定嗎?」楚瑜有些焦急:「你千萬不要對我與你父親作過多思量,你隻需要想自己喜歡不喜歡那便好。我與你父親這麼多年這般艱辛,也不過就是盼著你們兄弟姐妹能過得好。」
趙順想了想,最後他終於道:「不是還有很多年嗎?等我再想一想,弱冠之年,我再給你們答案。」
趙順這話說的很,完全不像一個十歲的孩子,楚瑜和衛韞卻是認可了趙順的想法,衛韞想了想,終於道:「那你多走走,多看看。看過了這世界的廣闊,如果你還是要選擇回到這裡,父親永遠支援你。」
「我可以嗎?」趙順有些意外:「我可以隨便出宮?」
「可以。」衛韞毫不猶豫開口道:「父親會為你在背後做好一切。」
兩人走出來時,楚瑜終於道:「你允許他出去,要是出了事怎麼辦?」
「以前兵荒馬,我到跑,」衛韞笑起來:「你們怎麼不問一句,我出了事怎麼辦?」
「所以我時時念著你,」楚瑜下意識開口,兩人都愣了,片刻後,衛韞抿著,著笑,抬手握住的手,笑著道:「年時候,確實讓你心了。」
「為什麼要讓他到走走看看?」楚瑜不想談這些,轉了話題:「他自己在深宮裡麵想不明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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