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能不難過?
“我是不信的……”他這樣說著,想讓自己那抓心撓肺的挫敗得到幾緩解,也求得能瞧在他不由己的份上不要記恨。
這樣一個人兒若是厭惡他,可多他心痛。
“我不信相師,也不信士,我只信自己。”他聲音沉痛,眉眼酸地著周鶯,“可我拗不過我娘,我爹,我祖父、祖母。他們信。只要有丁點于我不利的可能,他們都會迅速的將那可能撲滅,掐斷,永不許復生。”
蘇遠之難過的心口發酸。但當著一個未婚的姑娘面前,自己又要悔婚于了,給留有最后的尊重,就是不當著面前說有違規矩的話。
他沒提婚事,也沒提悔婚,他什麼都沒說,其實又什麼都說了。
周鶯懂。若這件事不是事先所求的,也許不明白。可此刻,有什麼不明白。不知緣何,特別的想去柏影堂,在顧長鈞跟前重重磕個頭,跟他說無數遍謝謝。
蘇家為著士的一句話,甚至不曾求證,就決定撕毀婚約,周鶯覺得自己的直覺沒有錯,蘇遠之不會站在這邊,不會為與全世界抗爭,沒深厚到那個程度,也不值得他為與長輩爭執。
早些清算,于于他,都是好事。
何必耽擱他更好的姻緣。
屋里,昌平侯夫人抬手抹了眼睛,帕子已經沾了,在手里,的,一直不曾松開。
“真是對不起,是遠之他沒福氣……我這心里頭,過意不去,對不起鶯丫頭。可若是強行結親,真的害了鶯丫頭命,不是我們的罪過?我們怎麼能明知對丫頭不利,還非要死皮賴臉地結親呢?這孩子與我自己的孩子一般,我心里疼得不行,老太太,您別恨我,實在是我不忍心。”
昌平侯夫人沒提士定言周鶯不能承嗣,而是對顧老夫人道,若是結親,會對周鶯的命安危有礙,為著周鶯著想,才忍痛了了婚事。
顧老夫人嘆了聲:“就沒有旁的破解法子嗎?這婚事一波三折,真真是不吉利。那士若真如此神通,我們多使些錢供著,求他解了這禍,不?”
昌平侯夫人抹淚道:“不的,士說了,這是他倆的命數,不是妨著遠之,就是礙著鶯娘,這劫沒法子解,當真沒法子。”
顧老夫人在聽見說“不的”三字時,面容就微微沉了下來。
昌平侯夫人出爾反爾,先是推遲定親,接著又鬧了這一出,究竟是有多嫌棄鶯娘?
當初說要定親的是他們,如今頻頻反悔的又是他們。
顧老夫人如何聽不出,這一切都是借口,昌平侯夫人突然悔婚的原因定然不是什麼為了周鶯著想。只要能結了這門親,兩家就是打不散的聯盟,就算親事真對周鶯命不利,哪怕周鶯過門當天就死了,將來牌位也供在蘇家祠堂,也一樣是蘇家上族譜的夫人,顧家就得永遠都認蘇家這門親。
說到底還是不想結親吧。
顧老夫人明一輩子,會做人,自不會當面拆穿,更沒表現出對蘇家所作所為的不屑,昌平侯安平侯一朝為,朝堂上還要共事,沒道理因著后宅的事而結仇。
“蘇夫人為我們鶯娘著想,是我們丫頭的福氣。”顧老夫人客氣了兩句,“夫人不必放在心上,本就沒定親事,不過就是咱們長輩之間說過幾回話兒,連鶯丫頭自己都不知道合八字的事兒,您瞧……”
話外之意,是想昌平侯夫人在外不要提及議過親。孩子家要臉面,外頭知道議親又沒,保不齊要懷疑是孩子有什麼不妥。世人總是對男人更寬容些,男人家便是有些明顯的錯也不會給人責難,而孩兒不同,孩兒要小心謹慎得多。
昌平侯夫人一疊聲道:“可不是?老太太,是我自個兒喜歡鶯丫頭,覺著投緣。大爺大太太都不在了,我托大,想認丫頭做個干親。我幾番上門,不就是瞧瞧干兒?哪里就有什麼親事不親事的了?”
兩人都肯裝糊涂,自然話題談得很順暢。
結親不,結個干親,兩家的親也不會影響,昌平侯夫人打算得很周到,雖自己做了惡人,但好仍不想失去。認干親對方也沒什麼損失,名頭擺在那兒,就是私下不來往也沒人較真,為了名節不損,也算得宜。
就是心里頭膈應,太膈應了。
被人嫌棄,還得出笑臉喊一聲干娘。
想到周鶯的委屈,老夫人氣得心口疼,拿茶盞的手都不穩了。
老夫人端了茶,昌平侯夫人就告辭了。出來一眼瞧見兒子呆呆著一片灌木,魂不守舍的樣子。
昌平侯夫人上前扯了蘇遠之一把。
“怎麼了?”
蘇遠之回過神來,認出是母親,長嘆一聲,眸中出一抹哀,“今后,再別讓我上門來了。”
如果從來沒見過,也就不會上了心。
印在了心口的人,要生生的挖去,誰知他有多痛?
可恨孝道在,爹娘祖父母都是為他好,難道他要不孝與他們爭執嗎?
周鶯早早地從老夫人那兒告了辭,回到青蘿苑,做針線不安心,調琴弦也坐不住。索躺進帳子里。
腦子里七八糟地想著今天蘇遠之說的那些話,想到顧長鈞不聲的布置下一切,大費周章地弄來這麼個人,編了這麼一套典故,請了那麼多佐證之人,蘇家立時就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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