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意歡曾在山中提起停云那一頭白發,還以為他的頭發天生便是白的。
其實不然。
停云本該云亭風,乃燕云云宣帝的嫡長子,燕云太子。
他的母親名喚牧琴心,是云宣帝的皇后,也是燕云雀翎族的圣。
燕云信奉朱雀神鳥,雀翎族相傳可以與朱雀神聯系,故此皇家每一任帝王都需要與雀翎族聯姻,這是千百年來定下的規矩,從來都不曾違背過。
而燕云帝王與雀翎族子生下的孩子,會在一出生時就得到朱雀神鳥的祝福,這個孩子若是男子,便視為下一任帝王的接班人,若是子,也是最為尊貴的公主。
然而,停云出生之時,卻天生目盲,便有人私下傳言,牧琴心這個雀翎族圣得罪了朱雀神,朱雀神降罪于,云宣帝對牧琴心也不如從前那般恭敬了。
縱然如此,按著慣例,停云也還是被立為了太子。
所幸停云雖然天生目盲,但卻極為聰慧,不僅記極好,耳力也比常人要靈敏,倒也不像云宣帝心中所想的那麼廢。
停云目不能視,擔心他將來繼位艱難,牧琴心在他四歲的時候將他送回雀翎族,請雀翎族的長老們教他防的本事。
是以停云一年四季,有三分之二的時都是在雀翎族度過的。
雀翎族大長老教停云聽聲辨位和防武藝,二長老教停云醫,三長老教停云毒,四長老則是教停云如何辨別草藥。
停云如今的這一本領,皆是在雀翎族里學到的。
他在雀翎族時,常有一個娃兒來尋他玩耍,那是三長老的兒,名喚西敏。西敏并不知道他燕云太子的份,總是以“師兄”來稱呼他。
西敏活潑可,古靈怪,知道他雙目看不到,在雀翎族時便十分照顧他。凡是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總是會分給他一份,也會常常在夜里拉著他鉆樹林中,來到一高臺上坐下,邀他一起賞月,與他說著自己的心事。
停云天生子冷淡,一開始他對西敏并不熱絡,幾乎可以說是毫無回應。但再冷的心,在西敏的熱下也會融化,他漸漸的開始在意起西敏來,不僅會從燕云皇宮里給帶禮,還會在他和西敏一同賞月時,同說起心的煩悶。
兩人一天一天長大,也日漸升溫,愫不知何時便已藏在兩人心中。
停云知道,每一任燕云帝王都要娶雀翎族的圣為妻,西敏是雀翎族人,又是三長老的兒,在他心中早已將西敏當了自己的妻子。
然而在雀翎族定下圣人選的時候卻出了差錯,圣另有其人,是他的表妹牧晴。
牧晴心知西敏是最大的威脅,便開始折騰起西敏來,為了不讓西敏接近停云,牧晴暗中使了許多手段,西敏知道自己與停云再無可能,也漸漸疏遠停云。
停云并不接牧晴是雀翎族圣,西敏完全符合為雀翎族圣的條件,只是不知為何圣會落在牧晴上。
他心中覺得有異,便下令讓人去調查此事。卻不想他的舉及到了牧氏一族的利益,朝中多了不彈劾他的折子。
又加上其他幾個弟弟蠢蠢,意將他從儲君的位置拉下來取而代之,一時間他在朝中舉步維艱,就連他的母后也勸他息事寧人,既然喜歡西敏,收做個妃子便也罷了。
停云自出生起邊就在謀和權利爭斗的漩渦中,他終生與黑暗為伴,唯有西敏是他生命里唯一的彩,他自不肯委屈了西敏。
可正是因為如此,西敏也了他的肋,他的弱點。
那是一個十分尋常的午后,他避開侍衛來到他與西敏約好的地方見面,可他怎麼等都等不到那道影,他心中覺得不對,便去到了三長老家里。
他們說西敏患了一種怪病,那病來得突然,這世上沒有可以治愈的藥,只能躺在床上等死。
停云自不敢相信,闖進了屋替西敏把脈,果然如三長老所說,西敏的脈象是他所沒見過的,他試遍了燕云的藥草,都無法挽救逐漸流逝的生命。
停云想起燕云皇陵有一種名為“麟花”的奇藥,可皇陵只有在君王即位后才能打開。
這場權利斗爭最終以他順利登上王位告終,可他的母親,以及雀翎族的牧氏一支都在這場爭斗中殞命,他如愿打開了燕云皇陵,拿到了想要的麟花。
可當他拿著麟花趕到西敏邊,想要為醫治,卻被阻止了。
“師兄,你生來就是朱雀神庇護的天之驕子,要帶領燕云千千萬萬的百姓過上富足的生活。我不過只是凡間一只最普通不過的雀鳥,沒有鴻鵠大志,只想吃飽穿暖可以自由自在沐浴。我們不是同類人,注定不能在一起,請你放過我吧。”
停云黯然神傷,回到皇宮后,他在雀幽臺靜坐了三天。
手足的反目,親人的背刺,讓他越發厭倦做什麼君王,厭倦所謂的皇權。
他將皇位禪讓給了他的弟弟,也就是云襄帝,還與對方定下了不可與他國開戰的盟約。
離開皇宮后,他再次帶著麟花去尋西敏,想要和一樣做一只最尋常不過的雀鳥,帶著一同遠走高飛,浪跡天涯。
卻不想云襄帝派了殺手在路上埋伏,被麟花治愈的西敏為他擋下了殺手來的毒箭,死在了他的懷里。
西敏臨死前,抬手輕著他的臉頰,笑著說:
“師兄,比起做個帝王,你更適合做個逍遙自在的神醫。若有來世,我定會想盡辦法尋到你的。”
他悲痛萬分,抱著西敏的尸躍下懸崖,想要就此一了百了,卻又到命運的捉弄,在崖底活了下來。
將西敏埋在崖底,他的頭發一夜之間變為了白。
自那之后起,世上再無燕云皇子云亭風,只有“逍遙神醫”停云。
他游走燕云、北狄、西戎行醫救人,甚至去到了豫國,只為能在行走世間時,聽到那道最悉的呼喚——
“師兄,原來你在這里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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