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鍾後，梁錦宜他們一行人轉去塔臺。

於瑾和幾個試飛員走在前麵，梁錦宜他們跟在後麵。

還沒進門，就聽見前麵幾個人齊聲喊了一聲“吳隊”，梁錦宜抬眼，看見一個材瘦削，剃著標準小平頭，穿著一迷彩作訓服，看上去不到四十歲的男人正雙手掐著腰，過偌大的窗口向外眺。

聞聲，男人轉過頭，梁錦宜立馬認出來，這是之前在沈海試飛場給飛機進行首飛試驗的試飛大隊大隊長吳峰。

朗上前和吳鋒打招呼，然後吳峰很快把視線落在跟在朗後的梁錦宜上。

朗見狀立馬對吳峰介紹梁錦宜：“哦，吳隊，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師妹梁錦宜，研究院那邊王友良王總師的得意弟子，也是今天試飛這架一號機的設計師之一，後麵由來跟這個型號的試飛。”

吳峰立馬對著梁錦宜笑起來，他用手指點點梁錦宜說：“嗯，我對你有印象，首飛那天，一直跟在總師後那姑娘就是你吧？”

梁錦宜點頭笑笑：“嗯，是我，吳隊您眼力真好。”

吳峰哈哈笑：“那是，不是我吹牛，飛行員的眼力那可不是蓋的，沒有個好眼力也當不了飛行員是不？”

梁錦宜微低頭笑，吳峰突然想起什麽，問：“誒，王總的徒弟，怎麽到沈海了？”

他頓了一下，看向朗笑著打趣：“是不是又是你家老頭子從王總那把人挖走的，王總那鼻子不都得氣歪了啊？”

朗低笑，“這還真不是，這事兒可以問錦宜。”

梁錦宜抿抿有些不好意思，淺笑說：“是我，是我執意要去沈海，請所收我的，我老師也沒辦法。”

吳峰挑眉點頭，“看樣子這裏肯定是有點故事的嘍，不然也不能放棄良安去沈海。”

梁錦宜隻是笑，沒說話。

因為了解的人都知道，對一個飛機設計工程師來說，從長遠看良安這邊的發展肯定要比沈海好，沒有人會無緣無故舍棄良安，轉而跑去沈海。

好在吳峰也沒再探究，他很快轉回，視線又看向窗外。

梁錦宜也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

一個裝配整齊的飛行員正大步快速走向停在場上的一架飛機，飛機下有幾人正拿著文件夾翹首以待。

梁錦宜認得那飛機，是他們所戰鷹改型的一號機。

也認得那人，是徐端。

他懷裏抱著頭盔，昂首闊步已走近飛機下的那幾人，然後不知道流了些什麽後，徐端拿起筆在文件上寫下幾個字，然後帶上頭盔登機。

徐端坐進機艙後，梁錦宜看不清他的作，但沒一會兒，就看見機下的小機翼了，跟著座艙蓋緩緩降下。

梁錦宜約看見坐在裏麵的徐端朝地麵的工作人員打了個手勢，然後開始有人搬舷梯，撤擋，拔保險銷。

一切工作做好後，地麵人員撤離，飛機開始緩緩移，對準跑道。

隨後梁錦宜聽見，塔臺裏有徐端低沉有力的聲音響起，“報告，一切檢查完畢，幺兩（012）請求起飛。”

不知為什麽，梁錦宜的心像是忽的被人提起，張的兩手在側不自覺握了拳。

吳峰看了側的梁錦宜一眼，神正按下對講：“幺兩可以起飛。”

隨著吳峰一聲令下，梁錦宜聽見徐端回複了一聲“收到”後，飛機沿著跑道開始行加速，很快離地升空。

梁錦宜站在塔臺裏，視線一直追隨著飛機，直到它消失在的視線範圍。

“姑娘，放輕鬆點兒，不用那麽張，今天是個難得的好天氣，淨空澄澈，萬裏無雲，試飛會順利的。”

吳峰的聲音突然在梁錦宜側響起，梁錦宜轉過頭看他，他正看著外麵蔚藍的天空。

沒一會兒，他轉過頭說：“這是我最好的試飛員，有他給你飛，你就把心放在肚子裏，安心等著就行。”

梁錦宜看著吳峰點頭，抿笑笑。

可心還是一下一下揪著。

不是不放心徐端的飛行技，可從聽見他說請求起飛的那刻起，就莫名的心慌。

上一次飛的試飛員說飛機發機有問題，堅決不肯飛。

後來和徐端達約定，由他來親自飛。

當時不覺得有什麽，可這會兒就莫名的擔心，怕發機真的有問題，也怕……徐端會出現危險。

心思到這裏，梁錦宜才明白，原來沒來由的張和心慌，都緣由於試飛員是徐端。

擔心他的安全。

梁錦宜慢慢閉上眼，深呼吸，努力緩解自己這種張的狀態。

很快有塔臺工作人員報告了飛機的高度和位置，吳峰立馬按下對講機問徐端：“幺兩報告飛機狀態。”

很快電臺裏出現了一段嘩嘩聲，接著就是徐端散漫又慵懶地聲音傳來：“報告，飛機，一切正常。”

梁錦宜的心頓時忽地落下來。

還好，是正常的。

他……也很安全。

吳峰聽見徐端的話，板著臉按下對講機佯裝怒斥：“你小子，給我嚴肅點。”

“是！”一聲幹脆利落地回應。

梁錦宜手抵著暗暗低笑。

這人，這麽嚴肅的時候，他居然還是這副散漫的語氣，估計這些年也沒挨領導的罵，就像當初在麵前被教罵一樣。

梁錦宜正無意識地想到從前的時候，就聽見很突然地“嘭嘭”兩聲響。

所有人都是一驚，吳峰立馬按下對講問：“徐端，什麽況？”

很快塔臺裏又傳來了徐端的聲音：“報告，發機，雙發停車。”

梁錦宜的心又咯噔一下，雙手也立馬又攥起。

徐端聲音頓了一下，又帶著一聲散漫地笑說：“沒事兒，不用擔心。”

他這句話說得很溫，似是在安誰。

可吳峰大隊長卻麵冷凝，厲聲命令：“立即返場。”

徐端回了一個“收到”，立馬調轉方向。

這時塔臺有工作人員向吳峰報告：“吳隊，飛機在以每秒40米的速度下降，飛機下方，是山崖。”

塔臺頓時雀無聲。

在場的人都懂，剛剛這句報告意味著什麽。

也就是說，徐端隻要掉個頭，轉一圈回來，飛機正好就要撞山了。

吳峰一秒也不敢耽誤，立馬用對講命令徐端：“立刻重啟電門（啟）。”

徐端的聲音立即就傳過來，他問：“電門在哪？”

他這一問，所有人都跟著慌了，一個飛行技一等一，有著富試飛經驗的試飛員，居然會問塔臺電門在哪，可見現場況是多麽迫切。

梁錦宜把咬的都快出了，就聽見旁吳峰聲音鎮定，指揮著徐端：“在左控臺。”

徐端馬上又問：“在前麵還是後麵？”

塔臺裏所有人連呼吸都靜止了。

“好了，有了！”徐端的聲音帶著些激。

他立刻作將飛機改平，按電門重啟發機，然後向塔臺報告：“雙發重啟功，幺兩請求立即返場。”

塔臺所有人都長長地鬆了口氣。

“準許立刻返場。”

吳峰命令下達後不久，飛機重新出現在塔臺視線範圍，隨後對準跑到平穩落地。

場所有人員立馬歡呼起來。

箏從一副呆傻的狀態中回神，抱著梁錦宜的手臂蹦。

“太刺激了，徐隊真神了。”

在塔臺喜悅的氣氛中，梁錦宜的兩道秀眉依舊擰著，目看向場外眾人湧向的飛機。

機場上，飛機座艙蓋緩緩升起，徐端起順著舷梯跳下飛機。

梁錦宜轉，拍了下箏的肩膀說：“走了，幹活了。”

……

梁錦宜眉頭一直微微皺著，站在會議室門外，看著徐端中隊的隊員都陸續進了會議室坐好，依然沒，目盯著空空的走廊有些出神。

沒一會兒，走廊拐角有軍靴踏在地麵上的聲音傳來，那聲音越來越清晰。

梁錦宜抬眼，就看見徐端一綠的飛行服，腳上踏著飛行靴，手上還拿著一個本子，正神采奕奕地朝的方向走來，似乎周都散發著耀眼的。

梁錦宜不知不覺看的有些發愣。

徐端走近了，在麵前打了個響指，才回過神，微揚頭視線看向徐端，眉頭皺的更深。

徐端略低頭，視線落在梁錦宜臉上，饒有興趣地打量了一會兒的表。

然後他笑一聲，微微俯下，把湊到梁錦宜耳邊低聲說：“怎麽？梁七七，你擔心我了？”

有溫熱的氣息噴灑在梁錦宜耳朵上，像是忽然被針紮到一樣，忙後退了一步，和徐端保持了些適當的距離，抬眼看他。

徐端低笑，把手上的本子夾在腋下，慢慢直起，目直直地盯著梁錦宜，和視線對上，似乎是想要從的眼裏尋找到些什麽，來驗證他剛才的話。

梁錦宜頂不住他那炯炯的目，立馬移開了視線，口是心非地道：“我，我沒有，我隻是，擔，擔心我的飛機。”

徐端長長的“哦”了一聲，又傾朝梁錦宜湊近了一些，梁錦宜側頭下意識躲避他。

徐端再開口，聲音裏夾著笑意，低低的，帶著顆粒，正落在梁錦宜耳邊。

他對說：“不用擔心我，我沒事兒呢，我還沒追到你，怎麽舍得把命代在那兒了呢？”

梁錦宜聽完，立馬扭頭看向徐端，目直直地瞪著他，帶著些微微的怒意。

連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徐端的哪句話惹怒了，反正現在就是很生氣。

不說話，就咬著下瞪著徐端。

徐端也不惱，就看著梁錦宜，笑的格外開懷。

“哎，徐隊，還不進來，站在門口和梁工幹嘛呢？”

會議室裏突然有人壞笑著徐端，徐端側頭朝裏麵看了一眼，然後又扭過頭對著梁錦宜，故意笑著大聲說：“梁工你也不用疚，這種況過去不知道遇見多次，早習慣了。”

說完徐端朝梁錦宜挑挑眉，轉進了會議室。

梁錦宜知道，徐端進門前的這句話，是說給會議室裏麵的人聽的，是怕他的隊員們看到他們倆站在門外這麽久，猜測起哄。

可也知道，徐端說的話都是事實。

可能從他到良安做了試飛員起，到現在，確實已經不知道經曆過多次這樣的險了。

梁錦宜不知道徐端第一次遇見這樣的險的時候，他心裏有沒有特別的恐懼和驚慌。

但今天聽到徐端報告發機雙發停車的時候，的心一下就沉了。

以前總聽老師和同事說試飛試飛，有多麽的險象環生，那時隻當是故事聽。

這次是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直麵試飛這項工作，似乎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麽輕鬆。

梁錦宜甚至不由自主的開始想，徐端他為什麽在沈海好好的王牌飛行員不做了，會跑來良安做這麽危險的試飛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