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宋和三十一歲這一年,容震宣布退休。
不退休不行,因為他的時代早已經結束了。
在那場毫無懸念的董事會上,宋和以高票當選為容興集團新任董事長,就連容致也把自己的那一票投給了他。
對于這樣一個結果,容震是無法可說的。
宋和是二十七歲進的容興,從一開始的亞洲區副總裁,再到歐洲區總裁,再到現在的董事長,的升職經歷就跟的世一樣傳奇,但沒有一個人質疑的能力。
在向全員工發送公開信宣布退休后,容震一個人在辦公室里坐了很久。
他是十五歲就開始出來打拼,年輕的時候在刀尖上游走,三十幾歲后開始在商海里沉浮,如今老了,太上皇沒當不說,反而還被自己的親孫給趕下了臺——外人都將宋和的當選,稱為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容震對此是很不想承認的,但他又不得不承認,他大兒子的這個兒確實很厲害。
在過去的這四年里,他跟數次手,卻有贏的時候。
他也不得不承認自己老了,已經老得為了一個被時代拋棄的老家伙,即便固守在那個位置上,他也無法再引領著容興乘風破浪了。
歲月遲暮,韶華凋零,就在容震悲嘆時匆匆如流水的時候,宋和敲門進來。
雖然的當選是眾所歸,但容震心里仍舊是不服氣,此時見雙手空空地進來,不是來匯報工作的,臉上就不顯出一點怒容來,“才剛坐上那個位置,就迫不及待地來趕人了嗎?”
“我來找你,是有一句話想問你,”宋和平靜地看著他,一字一句地發問,“你后悔了嗎?”
容震繃著角,呼吸變得重。
宋和的指甲摳著掌心,抑著心底洶涌如的緒,啞聲問,“你后悔了嗎?”
容震的膛劇烈的起伏起來。
宋和雙眼變得赤紅,“你后
悔了嗎?”
容震咬牙切齒地說,“不后悔!老子這輩子做過的最不后悔的事,就是親手殺了那個不孝的畜生!你再問我一萬遍,老子的答案也是不后悔!”
方中杰就擔心這祖孫二人會鬧起來,所以早早就吩咐了樊助手,一旦宋和來找容震,就立刻通知他。
他趕慢趕的趕來,還是遲了一步。
祖孫二人隔著一張寬闊的辦公室對峙,一個是滿臉怒容,一個是雙眼含恨,就跟那斗紅了眼的斗一樣。
他連忙上前,把宋和拉到一邊,低聲提醒,“你是不是別忘了答應過我什麼?”
宋和當然沒忘——不對容致下手,讓容震能夠善終。
可現在,不想遵守這個承諾。
因為容九死了,還是死在了那樣年輕的年紀。
宋和視線模糊地看著方中杰,拿同樣的問題來問他,“你后悔了嗎?”
方中杰知道這是在質問自己有沒有后悔把容九當棋子、在那些年容震慘無人道的對待容九時的冷眼旁觀?
老實說,方中杰對自己做過的那些事并不太后悔,只要能讓容興發展的更好,他可以把任何人當作棋子,包括容震,也包括他自己。
但宋和此時緒很激,方中杰便做出一副后悔莫及的深沉狀,“我后悔了。”
隨即,他又換了一副語重心長的語氣,“人死不能復生,宋和,你對我們的怨恨,我能理解,但是震哥再怎麼樣也是你的爺爺,如果沒有他的話,就不會有容興,也不會有你父親跟容九,就更不會有你了。”
“你可以恨他,也可以一輩子都不原諒他,但我希你能遵守你當初答應我的承諾。”
頓了頓,方中杰又聲音低沉地說,“宋和,這世間的一切都自有因果,容九的死,我也很憾,但你也很清楚,他并不無辜。”
宋和含著眼淚冷笑,“他如果不無辜的話,那誰無辜?”
宋和著刻骨恨意的視線,越過方中杰落在容震的上,“如果你覺得他這個兒子是你人生的恥辱,那你就不應該把他接回容家;你把他接回容家了,不讓他讀書不讓他與外人接也就算了,還把他當容致的活供機……”
“他想要一個像樣的名字、一個明正大的份,可直到他死,你都沒有給他。”
眼淚無聲流下,宋和重新看著方中杰,“你覺得他不無辜,是因為他想謀害容致在先,可好端端的他為什麼要去謀害容致呢?是誰得他這樣做呢?”
面對宋和的質問,方中杰說不出話來。因為容家這一門中,父與子、子與父之間的恩怨就是一本爛賬,沒人能說得清楚誰最無辜,誰最不無辜,但如果非要挑一個出來的話,比起容誠,容九確實要無辜一些。
從容震辦公室出來后,宋和拒絕了所有人對的道賀,一個人開車去了墓地看容九。
四月天,正是草長鶯飛的季節。
容九的墓地周圍也長滿了細細的青草。
當年,著容震點頭同意容九進容家的祖墳,如今看著他一個人孤零零地躺在一堆不認識的親人之間,又覺得自己好像做錯了。
宋和想,比起接容家后代的跪拜與香火,他應該更想回到他母親邊去吧?可即便是這樣,也不想把他送回他母親邊去,因為那樣就不能在想看
到他的時候,就能立刻看到他了。
歲月如梭,時間的流水并沒有帶走的悲傷與哀痛,當凝視著墓碑上那年輕白皙的面孔時,的眼淚還是會流下來。
和以往一樣,宋和很是隨意的坐在了墓碑旁的草地上,就像曾經坐在容九房間的地毯上一樣,對著容九的墓碑,絮絮叨叨地聊起了最近的生活。
沒有提顧知周,因為知道他不想聽。
就跟他聊曲音茶舍,聊榮達流,聊吳敏與小招他們。
“等六月份的時候,小招就要畢業了,我滿以為把他送進大學,他多能學點東西,哪曉得他腦袋那麼笨,次次考試都科目掛科,補考費都了好幾千了,簡直笨死了。”
“上周末他放假回來,他跟我說,等畢業后他想跟鹿笙結婚……好快啊,你跟鹿笙在一起都快五年了。”
“鹿笙的爸媽都是高知人士,也不知道看不看得上他?”
“吳敏最近了朋友,是他的小助理,兩個人站在一起還般配的……吳敏買了一套房子,就在茶舍附近,我去看過了,環境裝修都好的,就是面積有點小了,等以后他跟那小助理結了婚生了孩子,怕是就住不下了。”
“前段時間,阮登給我打電話,他跟剛叔搬到仰去了……你都不知道這幾年,我們勸了剛叔好多次讓他搬家,他就是不肯,謝天謝地,他現在終于肯搬家了。”
“剛叔讓我有空了就去仰找他玩,他給我煮牛米吃,喂,你的手藝是他教的,那他應該煮出來的味道應該跟你煮的一樣吧?”
“容九,”宋和把頭輕輕一偏,靠在了容九的墓碑上,“我好想吃你煮的牛米。”眼淚再次無聲地流下,宋和哽咽著說,“我好想你……容九,我真的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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