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城,大年初六,上午十點二十三分,寧馥正在廚房幫寧媽整理食材,聽見門口門鎖被扭的聲音。
“我的媽呀,去了仨小時,你爸總算長征回來了!”
寧媽簡直無語,也不知道要這個老公有什麼用,喊他去買個菜,八點不到出了門,十點多還不見回來。
更可氣的他還不帶手機,剛才和寧馥把家裡需要理的全都理完,已經準備自己再跑一趟超市了。
寧馥趕出去準備接爸爸拎著的大包小包,就看他進門,滿臉沉得像是醞釀了三天的雷雨雲,後還跟著一個同樣拎了滿滿當當兩手的人。
“你來啦。”
看見宋持風的瞬間,本能以為是約定的時間到了,扭頭看了一眼發現沒有,又看回去:“怎麼來這麼早呀,我們家菜還沒準備好呢。”
“寧寧啊,你來幫爸打打下手,老婆啊你招呼一下客人!”
宋持風還沒來得及回答,寧爸已經快一步拽著寧馥回到廚房,把腦袋湊到跟前,低聲音:“寧寧啊,我跟你說,這個人不行!”
“?”
寧馥簡直滿頭問號:“爸你說什麼呢?”
“剛才我在樓下,認出他車牌來了,這小子可積極了,九點就到我們小區門口蹲著,殷勤的不得了哦!”寧爸關上廚房門,更加放心大膽起來,“你想想這無事獻殷勤能有什麼好事,然後你爸就問了他幾個問題,果然就給他的底細盤算出來了!”
“……啊?”
“你聽我給你數!”寧爸張開手掌送到寧馥眼前。
“第一,他不是事業單位的,是私企的,私人企業那多不穩定啊,老板一句話還不就失業了?”
“第二,他沒有五險一金,那很有可能就是一個臨時工!”
“第三,他連社保都沒有,這樣的人他要老了,拿什麼來保障自己的生活!”
“……”
寧爸自詡那是條條句句都站在黃土地上,嘔心瀝的經驗之談。
但看兒似乎並沒有被自己說的樣子,只能掬一把辛酸淚,苦口婆心道:“寧寧,爸爸知道你可能很喜歡他,但是我們不能被衝昏頭腦啊,之前時慈那小子你爸就覺得不太靠譜,但當時他就對你特殷勤,你就他得死去活來……哎喲我們寧寧怎麼老跌倒在同一種男人上!”
“……”
“時慈也就算了,好歹跟你差不多大,就圖他個年輕帥氣吧,這次這個滿打滿算大你六七歲,這不老牛吃草嗎,大你六七歲,還乾個臨時工的工作,你圖他什麼,圖他年紀大,圖他沒社保啊!”
“……”
寧馥覺得爸好像誤會了什麼。
但還真沒法解釋。
要是現在跟爸說,宋持風如何如何,爸百分百會以為遇到了婚詐騙。
好好的一個見家長給弄了這樣,寧馥一時之間也有點不知所措。
想了半天,只能小聲地為宋持風辯解一句:“他才沒有大我那麼多,就五六歲。”
寧爸頓時用‘完了完了這孩子完了’的眼神看著,解釋說:“我算的虛歲。”
寧馥:“那你給我也算了虛歲?”
寧爸:“孩子算什麼虛歲!”
寧馥:“……”
廚房裡的氣氛正僵著,門邊從外被寧媽打開。
大概是剛跟宋持風簡單聊了幾句,發現廚房門關著就過來看看況,看廚房裡一父一大眼瞪小眼,有些奇怪又有點好笑:“幹嘛呢你們倆?”
“媽,你說說我爸吧。”寧馥總算找到救星:“他的關注點太奇怪了。”
寧媽拍了拍兒的背,嗤地笑了一聲:“他不一直都奇奇怪怪的,好了,你出去陪陪小宋吧,這裡有我們倆就夠了,你跟他說一下今天得晚點吃飯,你爸在外面耽誤了一個多小時,煩死人。”
“我怎麼煩——”
“好。”
寧馥立刻應聲,扭頭出了廚房,奔客廳去了。
寧馥家現在這套房子屬於小兩居。
兩室一廳的格局,但是無論臥室還是客廳都很小。
這種小面積的房子當然擺不下太大的沙發,所以寧馥家的沙發比起沙發,更像個大的雙人椅,椅如其名,兩個沙發墊連在一起,就只夠倆人並排坐著看電視。
宋持風面前放著一杯熱騰騰的茶,寧馥走過去,正好對上他側過頭來的眼神:“我是不是搞砸了?”
他其實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和表都是一如既往的平穩。
就像是昨天明明張,但卻看不出張,反而像一位沉思的哲人,仿佛只是在思考這世界上大部分人都未曾想過的問題。
寧馥卻一下覺得,他那雙黑眸中漾著粼粼微波。
就像是寧靜月夜下一片澄澈的湖,旁邊偶有蛙鳴蟬語。
湖什麼都沒說,你的心卻在那片靜謐中,一下就了。
“沒有啊,怎麼會搞砸。”聲音和,在他旁坐下,“我爸這個人,有時候就是奇奇怪怪的,他是在車間工作的,車間組長,因為腸子太直,已經晉升到頂好多年了。”
“對了。”寧馥說著,又忽然想到一件事,拉起宋持風的手腕從沙發上站起,“你想不想看看我小時候的樣子?”
寧馥的臥室也不大,一張床一個書桌一個櫃,以前還覺得小小的很有安全,直到宋持風往裡一站,就覺哪哪兒都施展不開。
“你坐我床上吧。”很大方地把床讓給宋持風坐,然後拉開書桌屜,開始找相冊。
其實不用找,書桌上也放著好幾張兒時的照片。
第一張照片裡的小姑娘應該才五六歲,穿著舞蹈服,扎著馬尾辮,額頭旁邊一圈茸茸的小頭髮被汗打在額角,看著鏡頭的樣子要哭不哭的,好像已經練舞練懵了,面對照相機沒有任何緒,只剩不知所措。
第二張照片裡的寧馥就應該已經十歲左右,站在年宮門口,臉上的嬰兒已經褪去,削尖的小臉兒上布著初見致的五,化著妝,上套著演出服,咧開笑的時候門牙還缺了一顆。
兒園,小學,初中,高中,大學。
每一個時間段基本都有一張應該是最有代表的照片留在桌上,能夠非常清楚且直觀地看見一個小小的孩子,就像剛才他在小區門口看見的小湯圓們,在父母的呵護下長大,變得亭亭玉立,變他面前的模樣。
他好像忽然也經歷了一次寧馥的長,能夠會到寧爸在剛才問出那些問題的心。
假如他現在不是寧馥的人,而是寧馥的父親,恐怕也不會比寧爸淡定幾分。
畢竟這是捧在手心裡,捧了二十幾年的寶貝。
想到以後就要跟著另一個男人離開,組建新的家庭,為人妻,為人母,怎麼能不引起無數擔憂,萬千慨。
思及此,他忍不住從背後環抱住還在翻找相冊的孩子,將寧馥小小嚇了一跳:“你幹嘛啊,這麼突然,這還在我家呢,宋先生你注意點影響。”
“我只是好像突然明白你爸爸的心了,”宋持風笑了一聲,松開手,“也知道應該怎麼做了。”
寧馥轉過,有點不可思議:“這麼突然,發現武林籍了?”
“不至於。”宋持風捧起的臉,在眉心親了一下,“你要說,可能是我代你爸視角了。”
寧馥:“……”
雖然沒有證據,但是覺這個人在佔便宜。
宋持風說完就去打了個電話,然後便摟著寧馥一起看相冊,看長大過程中的點點滴滴,這一張追不到孔雀在原地嗷嗷大哭,下一張又因為爸爸給買了一孔雀尾而掛著眼淚喜笑開。
“我好久沒翻這個相冊了,現在看才發現我爸怎麼留下我這麼多奇形怪狀的樣子啊……”
寧馥上次看這本相冊還是小升初,考到慶城市,要去寄宿之前收拾行李的時候,現在再翻,簡直對親爸的奇特審到震驚。
正好宋持風電話進來,趕忙合上相冊:“好了那就先看到這裡吧。”
宋持風接起電話的同時被逗笑,嚇得電話那頭的人愣了兩秒才接上話。
這一通電話持續時間很短,宋持風嗯了兩聲掛了電話後跟寧馥說:“我下樓拿點東西。”
寧馥不知道他要去拿什麼,還以為他前一天準備好的禮了兩件忘了拿,便點點頭:“我陪你下去吧?”
“好。”
兩人一起到樓下,寧馥看見樓底下停了一輛陌生的車,車裡坐著個西裝革履的男人,看見宋持風下樓便主下車向他打招呼:“宋先生。”
“不好意思,麻煩你了。”
“分的事,應該的。”
兩人的流相當客氣,隨即宋持風便從他手上接過一個相當厚的文件袋。
“都帶過來了嗎?”
“除了沒有紙質文件的,都在這裡。”
“好。”
寧馥不知道那是什麼,但直覺是相當重要的東西。
可兩人說著話也不好進去,只能等那個人開車離開後,再問:“這些是什麼?”
“我手頭上一些個人資產的證明。”
宋持風說完,又咳了一聲,清了清嗓:“不知道能不能和五險一金還有社保相提並論。”
*
標題是來自寧爸護心切的不全面觀點
人也不能沒社保哦(如果你有錢的話除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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