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單皇後一語讖,兩日後,我果然落了唐括修容的籠,雖然我並沒有和有什麽牽扯。
這日午後,我正想歇會兒,殿外忽然嘈雜起來,像是爭吵聲。
明哥連忙去外麵看看發生了什麽事,不一會兒,回來說,落霞殿的護衛隊長奉陛下的旨意前來,請我去落霞殿一趟。
難道是唐括修容或者是腹中的孩兒出事了?
我吩咐明哥去隆徽殿告訴徒單皇後,陛下召我去落霞殿,然後,羽哥陪著我前往落霞殿。
踏落霞殿,但見大殿前院站著不侍從,皆是完亮帶來的。八虎看見我,立即迎上來,低聲道:“才人,大事不妙,修容腹中的皇嗣沒了。”
果真如此。我一邊問一邊盤算著,“陛下命人查了嗎?與我有關?”
八虎凝重道:“可不是?半個多時辰前,落霞殿的宮人向陛下稟奏說修容腹痛、流,陛下立刻就趕過來了。趕到這裏,太醫就說,修容腹中的孩子沒了……”
假若之前我料想的不錯,那麽,修容將會將這個令胎的罪名扣在我頭上。
是禍躲不過,那便從容應對吧。
在大殿等了片刻,完亮從寢殿出來,麵龐冷峻,眉宇鬱,眼中似有痛。
行禮後,我問:“不知陛下召阿眸來此,有何要事?”
太醫那和兩個宮娥從寢殿出來,躬站在一側。羽哥低聲對我說,那兩個宮娥,一個是唐括修容的近侍婢阿則,一個是曾在合歡殿當差的維兒。當初,我懷疑合歡殿中被安了耳目,就讓明哥、羽哥盯著點兒,沒多久就遣出三個宮娥,這個維兒便是其中一個。
“那,說。”完亮冷聲道。
“是,陛下。”那略略屈,“微臣查過,據修容的近侍婢阿則說,今日修容沒有胃口,沒有進膳,就讓宮人兒做羹湯,以備不時之需。半個時辰後,修容想吃點兒東西,維兒就端了一碗熱羹給修容吃。修容吃過後就開始腹痛,接著流,腹中皇嗣就因為那碗熱羹……沒了。”
“羹湯有何不妥?”完亮問。
“微臣查過,這碗羹湯加了大量的桃花。”那的臉上略有惶恐,“修容時不適,胎象不穩,而桃花有活化瘀之效,孕婦忌服。修容吃了那碗桃花羹,就此腹痛、胎。微臣有罪,微臣沒有預先告訴修容哪些膳食能吃、哪些膳食不能吃,以致修容的龍胎沒了,微臣有罪。”
“當真是那碗桃花羹引致胎?”完亮重複問道,“若有虛言,朕絕不輕饒!”
“千真萬確,微臣怎敢欺瞞陛下?如若陛下不信,可傳其他太醫為修容診斷。”那肯定道。
他說得沒錯,倘若懷孕的婦人胎象不穩,進食過量桃花,便有可能引致胎。
桃花羹?
不就是前些日子我為陛下做過的桃花羹嗎?怎麽修容也吃桃花羹?
完亮沉地問:“桃花羹是誰做的?”
唐括修容的近侍婢阿則回道:“稟陛下,今日午時,修容沒有胃口,不想進食。奴婢擔心稍後修容會,就吩咐維兒備好羹湯,修容了就能吃。不久,修容說有點了,奴婢就派人去告訴維兒,不久維兒端來一碗熱羹。沒想到,修容吃了那碗羹湯之後……腹中的皇嗣就沒了……陛下恕罪,奴婢心大意,以致皇嗣不保,奴婢死罪……”
完亮讓他們重述一遍事發的經過,隻不過是讓我明了整件事,不至於那般懵懂。
維兒嚇得跪地,驚懼得全發抖,“陛下恕罪……奴婢……奴婢也不知道桃花羹會讓修容沒了孩子,奴婢該死……陛下饒命……”
阿則怒聲問道:“你為什麽謀害修容和皇嗣?修容並沒虧待你,你為什麽這麽歹毒?你可知謀害皇嗣是株連的死罪?”
完亮喝道:“從實招來!”
“奴婢……奴婢……也是不得已……”兒驚恐、淒慘地哭道,“奴婢隻是奉命行事……奴婢不是有心謀害修容和皇嗣……陛下饒命……”
“奉誰的命?”完亮的眸越發寒。
“奴婢不敢說。”兒弱得令人心生惻,怯怯地覷我一眼。
“說!”他怒喝。
“是……是才人讓奴婢做桃花羹給修容吃的。”兒畏懼地瑟著,看向我。
說出幕後主謀是我,是意料之中的事——既然傳我來,便是與我有莫大的關係。
聞言,我看向完亮,不急不躁,淡然平靜。他盯著我,眸冷鬱,瞧不出更多的緒,仿佛是暴風雨前的寧靜,就這麽一眨不眨地著我。
他是否相信這三人的指控?打算如何懲我?
羽哥與我一起跪著,眼見我不為自己辯解,便著急道:“陛下,謀害皇嗣的罪名不小,陛下不能聽信他們的一麵之詞。”
大殿上寂靜得仿若無人的曠野,阿則憤然道:“證、人證俱在,這是一麵之詞嗎?這是罪證確鑿!才人謀害修容腹中的孩子,鐵證如山,不容抵賴!”
羽哥反駁道:“桃花羹是維兒做的,可以算作證嗎?還有,雖然維兒在合歡殿當差過,但早就調到瓊林苑當差,後來怎麽到了落霞殿當差,才人本不知。才人與維兒從未私下見過,從何談起指使維兒謀害修容的腹中子?陛下,這都是維兒的片麵之詞,陛下明察。”
“才人與維兒私自見麵,指使謀害修容的腹中子,自然是至極,你不知道也不出奇。”阿則立即回敬道,“維兒,你自己說,才人何時見你,何時指使你謀害修容的孩子?”
“修容有喜之後,有一日,合歡殿一個宮人帶奴婢去了一個的地方,到了之後,奴婢才知道才人要見奴婢。”維兒唯唯諾諾地說道,“當時,才人在室,奴婢在外間,中間隔著紗簾。雖然看不見才人,但奴婢認得才人的影與聲音。才人知道奴婢在落霞殿當差,為修容做膳食,吩咐奴婢過幾日做桃花羹給修容吃。奴婢問為什麽,才人說奴婢不必知道緣由,照的吩咐做就行。”
“那你就答應了?你不知道才人的吩咐很不妥嗎?”阿則怒問。
“奴婢知道才人的吩咐很不妥,奴婢不想做什麽桃花羹,可是才人威脅奴婢……”維兒害怕地看我,目閃爍。
“威脅你什麽?”阿則問。
維兒伏地哭道:“奴婢與一個護衛兩相悅,時有幽會,才人知道了這件事,就威脅奴婢,假若奴婢不聽命行事,就揭穿這件事。奴婢不想連累心上人,不想心上人就此毀了前程、丟了命,就聽從才人的吩咐,做桃花羹給修容吃。”悲慘地哭,聲嘶力竭地喊,“陛下,奴婢違反宮規,謀害皇嗣,罪該萬死,陛下將奴婢打死吧。”
這宮娥編故事編的當真有模有樣、沒有破綻,唐括修容布這個局,想必費了不心思吧。
羽哥咄咄人道:“你胡說八道!我整日與才人在一起,才人本沒有見過你,更不認識你。你且說說,才人見你是哪日?是落霞殿哪個宮人帶你去見才人?又在什麽的地方見你?說!”
維兒淚流滿麵,道:“陛下,奴婢犯了死罪,罪不容赦,奴婢隻願一死抵修容的孩子……”
“縱然你死了,本宮的孩子也無法生還。”
這道蒼涼、絕的聲音,出自於唐括修容。從寢殿慢慢走出來,兩個宮娥扶著,走得很慢很慢,似乎子虛弱得很,勉強支撐著似的。披著月白披風,襯得憔悴的臉蛋越發蒼白無,哀傷布滿了的眸,幾乎將整個人淹沒。
完亮示意,坐下來,愁雲慘霧地哭訴:“陛下,之前臣妾剛剛懷了陛下的骨,子不適,心中煩悶,很想陛下陪著臣妾,做了一些恃寵而驕的事,幾次從合歡殿走陛下,想必因此得罪了才人。臣妾心想,許是才人忌恨臣妾,忌恨臣妾懷了陛下的骨,就要臣妾嚐嚐喪子的悲痛滋味。”真意切地說著,目淒絕,令人憐,“陛下,臣妾有錯,對不起才人,可是臣妾的孩子也是陛下的孩子,才人不能殘害陛下的孩子啊……孩子在臣妾腹中還不足三月,還未出世、看看爹娘就走了,臣妾多麽心痛,陛下知道嗎?孩子是無辜的,臣妾與陛下的孩子死得多冤啊……”
聽著這番人肺腑的話,看著那令人作嘔的惡毒臉,我的心越發冷了。
羽哥焦急道:“陛下,不是這樣的,當初將維兒遣出合歡殿,是因為,奴婢懷疑是別人安在合歡殿的耳目,監視才人。才人絕沒有與維兒私下見麵,更不會指使害人,陛下要相信才人啊……”
唐括修容哭得肝腸寸斷,“臣妾好不容易懷了陛下的孩子,陛下要為臣妾的孩子討一個公道……”
完亮的臉上似乎沒有怒火、驚,隻有鬱的冷,冷如秋夜的風,瑟瑟的,令人無端地起了小粒。
“你所說的,千真萬確?沒有半句虛言?”他寒聲問道,銳眸盯著維兒。
“千真萬確,絕無虛言。”維兒的眼眸起了變化,堅決無比,“陛下不信,奴婢唯有……”
我暗道不妙,正想出聲阻止,已起衝向牆壁,狠狠地撞去。“嘭”的一聲悶響之後,地倒地,額頭染,鮮流下臉龐,可怖得很。
眾人驚呼,但見維兒用最後一口氣道:“奴婢以死明誌,絕無虛言。”
然後,氣絕亡。
羽哥駭然,沒想到維兒會以這般激烈的舉止證明沒有說謊。然而,也有可能是不想再麵對更多的問吧,死了,對事件並無多大影響,該說的都說了。
“維兒以死明誌,這件事還不夠明了嗎?陛下還有疑問嗎?”唐括修容又悲痛又氣憤,“還是陛下本不想為臣妾的孩子討一個公道?”
“陛下,修容真心實意地侍奉陛下,想著為陛下生一個可的皇子,這份心,這份,陛下不能無視,更不能放過害死皇嗣的人……”阿則悲愴道。
“你有沒有做過?”終於,完亮開口問我了。
嗓音沉厚,卻聽不出是怒還是悲,就像是風平浪靜的碧湖,隻有微風吹拂下的一圈圈漣漪。
我直腰桿,大聲道:“阿眸沒有,阿眸什麽都沒做過。”
唐括修容淚落如雨,悲憤道:“指證你的維兒已經死了,你說什麽都可以!”緩緩走向完亮,跪在地上淒哀地求道,“臣妾懇請陛下,為臣妾死去的孩子討一個公道……”
完亮看著,拍拍的手,眼中俱是憐、淒傷。
“修容喪子,令人心痛。”這道聲音,和藹而傷懷。
從殿外走進來的是徒單皇後,走向完亮,盡顯賢良、大度的母國風範,“陛下,臣妾聽聞修容腹中的孩子沒了,立即趕過來了。”看親自扶起唐括修容,“你子虛弱,不能跪在地上,坐著吧。”
宮娥立即去攙扶,讓唐括修容坐下來。
徒單皇後忽然跪地,言辭懇切,“落霞殿發生了這麽大的事,臣妾才知道,來得這樣遲,是臣妾無能,還請陛下降罪。”頓了須臾,繼續道,“陛下忙於朝政,還要煩心後宮的事,臣妾沒有照料好各殿妃嬪,沒有打理好後宮,臣妾有罪。”
完亮淡淡道:“起來吧,後宮的事千頭萬緒,此事不能怪你。”
慢慢起,“謝陛下諒。事關修容與才人,自當慎重。雙方各執一詞,唯一的人證維兒也死了,倒是難辦,不如再深查查,或許有意外的發現也說不定。”
“雖然皇後母儀天下,但皇後說這話,嬪妾不聽。”唐括修容忿然道,“此事人證、證俱在,鐵證如山,再怎麽查也是一樣的結果。再者,維兒已死,若要查,難道要起死回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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