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在人為。也許這就是陛下的心思,你隻是一個小小的才人,在後宮無權無勢,又沒有聖寵,哪一個都能欺負你。你被人欺負、辱,任人踐踏,嚐盡生不如死的滋味,那時你就會知道,想在後宮生存、立足,能依賴的隻有陛下的寵。若無聖寵,你什麽都不是。”
說得很對,沒有完亮的寵,我什麽都不是,任人踐踏、魚。
真如所說,完亮對我不聞不問、不理不睬,是對我失、懲罰我,還是那樣的心思?
我聲道:“謝謝你點醒了我。”
耶律昭儀不在意地笑,又道:“不要小看唐括氏姐妹。唐括貴妃本是有婦之夫,聽聞陛下命殺了丈夫。去年七月,的丈夫被人殺了,陛下就納為娘子,恩寵無兩。唐括修容是貴妃的妹妹,也是有夫之婦,遷都後,陛下命來中都,封為修容。”
唐括貴妃的丈夫被殺,想必不是巧合。
想不通,為什麽完亮非要納這對姐妹花為妃嬪。也許,這便是男人喜新厭舊的本,這便是帝王貪的本。
“唐括貴妃盛寵,自然恃寵生,就連皇後和大姝妃也不放在眼裏,對們諸多不敬,對位分低的宮嬪,辱、打罵,甚至還死過人。”耶律昭儀角微勾,“五月時,落霞殿的宮人傳出,唐括貴妃與陛下飲酒作樂,說想做皇後,就可以與陛下雙宿雙棲,永遠在一起。陛下喝得醉醺醺的,一口應允,許以為後。過了幾日,唐括貴妃再提此事,陛下搪塞過去了。”
“想不到唐括貴妃有如此野心。”忽然想起,在徒單皇後的湯藥中做手腳,會是唐括貴妃嗎?
“後宮哪個妃嬪沒有野心?”耶律昭儀譏誚道。
“那倒是,多人對皇後寶座眼紅,多人覬覦。”
“唐括貴妃驕橫跋扈,若是犯錯,隻要一撒,陛下就筋骨了,不再責備。”
“此種,想必每個男人都用。”
“如陛下這種狂妄自負、貪的男人才會用。”鄙薄地笑,“唐括貴妃最大的缺點是,不夠聰明,行事衝。的妹妹唐括修容就比較明、狡猾,不過那也隻是小聰明。”
“這對姐妹花共事一夫,想必是連一線,以求在後宮站穩腳跟。”我緩緩道,心中忽然浮現一個疑問,“第一次,唐括貴妃汙蔑我私藏的金芙蓉耳墜,在我雙臂滴蠟;第二次,的壽宴被一隻小白兔毀了,汙蔑我陷害,在大庭廣眾下辱我。仔細想想,滴蠟是的行事作風,壽宴那日,整件事是預先籌劃好的,心布局,最後讓我為整個皇宮的笑柄,不像是的作風。”
耶律昭儀雙眸一亮,“你也想到了這一點了。第一次滴蠟,隻是興之所至,給你一個下馬威。第二次,唐括貴妃不惜毀了自己的壽宴,辱你,踐踏你,布局妙,以的腦子,是想不出來這等細致、妙之事的。”
我猜道:“會不會唐括修容想出來的妙招?”
不屑道:“大有可能。自唐括修容進宮,就和唐括貴妃同住在落霞殿,為唐括貴妃的軍師。有時這姐妹倆一同侍奉陛下,大半夜的,落霞殿還傳出尋歡作樂的竹聲。”
這對姐妹花,還真是一對魅人心的妖孽。
我想起一事,問道:“唐括貴妃如何知道我會做紅豆白玉?”
耶律昭儀冷冷嗤笑,“這事並不難打聽,如今宮中還有不曾在上京服侍的宮人,有心打聽就能打聽得到。”
這倒是,假若大姝妃有意出去,相信唐括貴妃更容易知道了。
再聊了一些家常,我向告辭,再次致謝。臨行前,耶律昭儀囑咐道,不要在白日來臨芳殿;平日裏遇見,或是同在一,就當作與不識,以免惹人懷疑。
回到合歡殿,才知徒單皇後已經等我多時。
我趕行禮,致歉說讓久等了。的語氣中含有薄責之意,“你的風寒還沒完全好,夜深風寒,你跑到外麵去,病加重了,如何是好?”
“謝皇後關心,嬪妾已大好了。這幾日睡得太多,今夜難以眠,就出去走走,沒想到皇後親自來看嬪妾,嬪妾寵若驚。”
“你治好了本宮的病,本宮自然要來看看你。隻是白日裏不好出門,就挑這時候了。”徒單皇後裹著厚厚的外袍,麵還有點蒼白,雙眸倒是清亮如水。
“嬪妾為皇後把把脈。”
我扶坐下來,手指輕扣的手脈,凝神細聽片刻,笑道:“皇後的子好得差不了,嬪妾再開一張方子,服藥半個月,輔以滋補的膳食,便可複原。”
樂得笑開了花,“本宮沒想到你的醫這麽好,怎麽以前沒聽說你有一手好醫?”
我笑,“皇後有所不知,嬪妾隻是略懂一二。尋常的病癥,嬪妾不會醫,倒是一些疑難雜癥、怪病絕癥之類的,嬪妾懂一些。皇後的湯藥中被人下了兩味藥,正好師父教過嬪妾,嬪妾才知曉如何對癥下藥。”
徒單皇後驚奇道:“這可奇了,你竟然隻會醫治怪病絕癥。”
我笑而不語。
笑容一斂,飽含歉意地說道:“本宮聽聞,唐括貴妃壽宴那日,你被貴妃辱了……都是本宮不好,倘若本宮沒有裝病,就可以出宮去落霞殿,你就不會欺負了。”
我淡淡一笑,“皇後不必自責,該來的總會來,躲也躲不掉。”
“待本宮不再稱病,貴妃再這麽胡作非為,本宮一定好好訓導。”
“陛下寵一日,就驕橫一日。”
“是啊,雖然本宮是皇後,但若本宮置了陛下的妃,陛下不會善罷甘休的吧,廢了本宮也說不定。”自嘲地笑。
這就是徒單皇後的悲哀。
我連忙岔開話題,“對了,皇後查到是什麽人在湯藥中做手腳嗎?”
徒單皇後的雙眸微微瞇起,“有點眉目。”
我道:“嬪妾聽聞,陛下與唐括貴妃飲酒時,貴妃對陛下說想要做皇後,這樣就可以和陛下雙宿雙棲,永遠在一起。當時陛下喝高了,答應了貴妃,事後貴妃再提此事,陛下皆以各種借口搪塞。皇後聽說過此事嗎?”
緩緩頷首,麵冷冷,“本宮自然耳聞,那賤人想當皇後?不配!”
“嬪妾在想,在湯藥中做手腳的,會不會是貴妃?”我隻是猜想,因為在湯藥中下藥,損毀徒單皇後的髒腑與子,讓在最短的時間裏不知不覺地死去。如此毒、的招數,不像是唐括貴妃想得出來的,不過邊有一個軍師,也並非不可能。
“無論是不是,本宮都會查出來!”徒單皇後斬釘截鐵地說道,語氣飽含戾氣。
“倘若真是貴妃,還需從長計議,畢竟陛下還寵著。”
“你說得對,不可之過急。若要置於死地,就要抓住的致命之,方能事!”
我看著,昏黃的燭影照在蒼白、冷肅的臉上,仿佛抹上一層暗紅的水,仿若正在沙場上勇殺敵,浴戰。
九娘說夜深了,徒單皇後告辭,我送到殿門,忽然止步,“還有一件事,本宮想問你,小兒的怪病,你會醫嗎?”
我心中一亮,“太子殿下患怪病?”
笑了,“你真聰明。”
我笑道:“那明晚嬪妾到皇後寢殿給太子殿下瞧瞧。”
次日夜裏,前往隆徽殿。
金國太子生於天德二年,就是我為完亮人的那年,是完亮的長子,已經四歲,真名阿魯補,漢名完英。
繈褓時,太子養在臣僚家中,並未養在徒單皇後邊;直至遷都後才接他到中都,居於東宮。
雖然徒單皇後無寵,完亮卻非常喜歡、寵這個長子,天德四年二月,立英為皇太子。
平時太子住在東宮,這些日子,徒單皇後親自照料兒子,太子就在隆徽殿過夜。
太子已經睡了,睡容安寧,俊白皙的容貌承襲了父皇的俊。我輕輕拿出他的小手,為他把脈。徒單皇後坐在一旁,輕聲敘說兒子的病。
遷都後,不知是不是換了自悉的地方,太子睡著睡著,突然尖起來,或是被夢魘困住似的,閉著眼睛哭鬧,雙臂抓推,好久才清醒;醒來後哇哇大哭,有時哭鬧整整一夜,怎麽哄也哄不好。
徒單皇後束手無策,伺候太子的娘和宮更是沒法子。近來,太子夜裏驚悸、哭鬧越來越頻繁,有時嚴重,有時哄一個時辰就好。太醫院的太醫會診過,每日都開藥給太子服藥,病卻依舊如此,沒有好轉的跡象。
完英的脈象沒什麽特別之,隻是子有些弱,想必是夜裏驚悸導致睡眠不佳影響了軀的長。我冥思苦想,按說小兒驚悸並非怪病,隻要對癥下藥便可痊愈,為什麽堂堂太醫院的太醫都治不好?這不是很奇怪嗎?
“才人,有什麽發現?”徒單皇後滿目期待地問。
“暫時沒發現,太子殿下的脈象沒什麽不妥。”
“那……”又是苦惱又是著急。
“嗯嗯……嗚嗚……啊啊……”
完英哼哼唧唧,眉頭皺,扭著子,雙微蹬,好像很痛苦、很驚恐;接著,他出雙臂,五指自然著,掌心張開,像是往外推著什麽。
好生奇怪。
徒單皇後立即抱起兒子,摟在懷中,聲哄著,給他安全的懷抱。
我覺得不妥,“皇後,必須醒太子殿下。”
詫異地看我,在我的堅持下,著兒子的小名,我也幫忙醒。
終於,完英醒了,睜開眼,乍然看見陌生的我,嚇得躲起來,把臉埋在母後的前。
“別怕,母後在這裏,沒有人欺負你。”徒單皇後輕拍兒子的背,聲哄著。
“兒臣怕怕……嗚嗚嗚……兒臣不想看見,母後趕走……”完英哭道。
我離開寢殿,過會兒,徒單皇後也出來,和我往外走,“娘哄著孩子,才人有什麽發現嗎?”
我凝眉道:“暫無發現,小兒夜裏驚悸並不見,按說不是什麽怪病,不過太子殿下的癥狀頗為嚴重。幾個太醫治不好此證,有點兒匪夷所思。”
急了,“那如何是好?”
我故作輕鬆地笑,“皇後莫擔心,嬪妾會竭盡全力。夜深了,皇後也該就寢了,嬪妾回去想想如何醫治太子殿下。”
於此,讓九娘送我離開昭明宮。
想了一夜一日,仍無所得,太子為什麽會夜夜驚悸?為什麽見到我那麽害怕?難道怕生?
百思不得其解。
第二日夜裏,再次來到隆徽殿,同樣的時辰,太子發病驚醒,額頭上布滿了汗,哭得厲害,響亮的哭聲響徹整個寢殿。娘和徒單皇後流抱他、哄他,他還是哭得不停,差點兒不上氣。
我擔心他怕生,便用巾蒙住臉,隻眼睛,坐到床沿,拉過他的手把脈。他乍然轉過頭,驚得雙目睜圓,猛地用勁甩開我的手,驚恐而淒厲地喊:“壞人!壞人!壞人!壞人……”
我錯愕地呆住,徒單皇後被嚇壞了,趕摟兒子,“阿魯補乖,不是壞人……”
腦中閃過一個念頭,我迅速取下巾,戴在徒單皇後臉上。不明所以,我示意稍安勿躁,道:“讓太子殿下看看皇後。”
果然,完英看見,也慘烈地尖,罵“壞人”,對拳打腳踢,竭力掙的懷抱。
娘抱過他,我拉著徒單皇後離開床榻,在耳畔道:“皇後,嬪妾已有發現。”
第三日夜裏,和我在寢殿等候。
宮燈漸次滅了,夜深了,九娘來稟報,說已人贓並獲。來到燈火通明的大殿,殿中跪著一個宮娥,的臉上帶著一張齜牙咧的麵。若是夜深人靜的時候,小孩睜眼看見這麽一個帶著恐怖麵的人,必定嚇得哇哇大哭;多嚇幾次,小孩就會被夢魘纏住,夜夜驚悸,哭鬧不止。
這便是太子的怪病的由來——雖然一直服藥,但持續被嚇,病怎麽會好?
“把這賤婢的麵摘下來!”徒單皇後下令道,又驚又怒。
“是。”九娘摘下宮娥的麵,一張悉的臉出現在明亮的燈下。
東宮主要有娘和四個宮娥近照顧完英,這宮娥便是其中一個。
徒單皇後氣得拍案,“說!是誰指使你半夜嚇太子?”
那宮娥冷靜得異乎尋常,“沒有人指使奴婢。”
“無人指使你,你為什麽這麽做?”
“奴婢年紀大了,想出宮嫁人,宮規不許宮人出宮,奴婢心生怨憤,便在半夜戴麵嚇太子殿下,以此泄恨。如今事敗,但憑置!”宮娥並不懼怕,對答如流。
“究竟是誰指使你?”九娘怒喝,“再不從實招來,有你好的!”
“無人指使。”宮娥一臉沉肅,仿佛看了生死。
“皇後,夜深了,先將關起來,明日再審不遲。”我使了一個眼。
徒單皇後明白我的意思,揮手讓人將那宮娥押下去。
兩個侍押著宮娥退下,行至殿門,那宮娥突然力地掙,在侍防不勝防之下,衝向殿門,狠狠地撞過去,“咚”的一聲,額頭門,緩緩下,片刻之間便氣絕亡。
一抹鮮染紅了殿門,蜿蜒流下。
此人自盡,怕是早已抱著必死之心。
徒單皇後側過頭、不看那慘烈的一幕,麵略白,極怕腥似的。
我心中也不好,“把賤婢拖下去!”
九娘指揮若定,命人將大殿的跡清理幹淨,回來稟奏:“皇後,那賤婢死不足惜,隻是就此斷了線索,再也查不出誰是謀害太子殿下的幕後主使,委實可惜。”
“不一定。”我提醒道,“陛下極四五載,隻有兩個皇子,太子殿下和大姝妃的兒子。”
“你意思是……”徒單皇後突然開竅了似的,了悟地點頭,“陛下最喜歡本宮的兒子,立阿魯補為皇太子,有人不甘心,就暗中下手,讓太子英年早逝,那麽,的兒子不就有機會為儲君?”
“一定是這樣的!”九娘斷然道,氣得牙,“大姝妃竟然向太子殿下下手,皇後不能輕饒了!”
“大姝妃得寵多年,心腸竟然如此歹毒,真是想不到。”徒單皇後長長一歎,“雖然心如蛇蠍,可畢竟是陛下的寵妃;再者,人已死,死無對證。罷了,這件事就這麽算了吧,阿魯補沒事便好。本宮不想多生是非,才人,九娘,這件事到此為止。”
九娘和我齊聲應“是”。
徒單皇後問我:“對了,阿魯補當真是夜裏被那麵所嚇才得了這病嗎?”
我頷首,“那宮娥反複嚇太子殿下,病才會不見好。皇後放心,此番太子殿下會好起來的。”
笑道:“如此,本宮就放心了。”走過來,誠摯道,“你治好了阿魯補的病,大恩不言謝,本宮沒齒難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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