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反抗,任憑宮人押著我前往落霞殿。
因為,是貴妃,聖眷優渥;我是才人,位分太低,沒有反抗的餘地。
落霞殿距合歡殿不遠,也有一座三層高的小樓,裝飾、用卻遠遠不如合歡殿。來到大殿,宮人我和羽哥下跪,唐括貴妃坐著飲茶,眼風輕慢,眼底眉梢皆是驕。
那近侍婢做月雲,道:“才人,還不將貴妃的金耳墜出來?”
明哥、羽哥說過,唐括貴妃仗著盛寵在後宮橫行無忌,就連徒單皇後和侍奉完亮多年的大姝妃也不怕,不守禮數,還口出譏諷之語;對其他妃嬪更是冷嘲熱諷、肆意嗬斥怒罵,好像才是後宮之主,是金國母儀天下的皇後。
心念急轉,我道:“貴妃明察,嬪妾沒有撿到您的金耳墜。”
唐括貴妃角微,譏諷地笑,“本宮知道,前幾年你侍奉過陛下,陛下喜歡你、寵你。如今你又回來了,可惜啊,隻是一個小小的才人,也不見得陛下每夜都去合歡殿。”
是從何得知的?大姝妃?還是耶律昭儀?
“陛下最寵的自然是貴妃,嬪妾人老珠黃,及不上貴妃豔的容,不了陛下的眼。”
“你以為說這些奉承之語哄本宮開心,本宮就不治你的罪嗎?”唐括貴妃冷冷眨眸,“月雲。”
“才人不聽貴妃教導,死不悔改,來人,給才人略施小懲。”月雲喊道,滿目險。
話落,便有兩個宮人抓住我,另一個宮人起我的袖,第四個宮人拿著一截紅蠟燭,朝我走過來,麵無表。我驚駭,小懲便是滴蠟?
羽哥見此,著急地喊道:“你們做什麽?是才人,貴妃,您不能私自用刑……陛下知道了,一定不會讓您這麽做的,貴妃……”
蠟淚滴在手臂上的灼燒之痛,那種滋味,令人無法忍。
我拚命地掙紮,卻抵不過兩個宮人的手勁,急急道:“貴妃,嬪妾知道金耳墜在哪裏……貴妃讓嬪妾回去取,送回來給您……”
雖然知道汙蔑我私藏的金耳墜,意在對我用刑,給我一個重重的下馬威、一個狠狠的教訓,讓我知道的厲害、從此怕,但此時此刻,我隻能這麽說,以求躲過這次劫難。
月雲睜眸道:“來不及了,用刑!”
羽哥瘋了似地撲過來,卻被宮人攔住,悲憤道:“貴妃,您不能對才人用刑……陛下喜歡才人,若您傷了才人,陛下不會放過您……”
聞言,唐括貴妃眉心一蹙,眸迸出狠的。
宮人將蠟燭放平,蠟淚即將滴落,我拚了所有力氣掙紮,卻怎麽也掙不。
好痛!
“才人……才人……”羽哥悲愴地哭喊道,“貴妃,奴婢願意為才人刑……奴婢求貴妃開恩,讓奴婢代才人刑吧……貴妃……”
“你不配!”月出道。
又一滴蠟淚滴在手臂上,灼燒的痛錐心刺骨,仿如刀鋒劃開皮的痛,一滴一滴,一刀一刀。
咬牙忍住,再忍住……淚珠落,難以克製……
可笑的是,此時唯一的希是,完亮忽然駕到,讓我免遭皮之痛。
羽哥不停地哭喊、掙紮,想衝過來阻止宮人,想代替我刑,然而,驕橫的唐括貴妃執意給我一個下馬威,又怎麽會饒過我?
唐括貴妃悠慢地飲茶,眼角蘊著一得意,角浮現一抹輕蔑;偶爾看我一眼,故意做出憐香惜玉的表。旁的月雲,亦興致地欣賞我罪的樣子。
左臂灼痛難忍,我痛得滿大汗,四肢發,再也說不出一個字。那種灼烈的痛,宛如一條小蛇鑽進心中,啃噬,蠶食……劇烈的痛令我艱難地息,汗水、淚水模糊了雙眼,唐括貴妃的臉龐越來越模糊,冷的微笑越來越駭人……
宮人繼續在我的右臂滴蠟,我仿佛聽見了一聲發瘋似的尖,慘烈,淒厲……我仿佛覺得自己拚盡一切掙紮,推開宮人……然而,我還是我,依然被宮人鉗製著,刑罰還沒結束……
忽然,一道悠長的聲音從殿外傳來:“陛下駕到——”
刑罰終於結束了……
兩個宮人仍然拉著我的雙臂,若非如此,我早已倒在地。模糊中,我看見唐括貴妃匆忙起,來到殿門前迎接聖駕。
“臣妾見過陛下。”的嗓音人,令人筋骨,“陛下怎麽這時候來了?”
“朕想你。”完亮的聲音中含有淡淡的笑意。
微微睜眸,我看見,他牽著唐括貴妃的手從我旁走過去,不看我一眼。
而過之際,仿有一陣微風撲到臉上,那麽冷,那麽。
他掀袍坐下來,站在一側,巧笑嫣兮,柳腰款擺,吩咐宮人奉茶。
“這是怎麽回事?才人怎麽在這裏?”完亮的目終於落在我上,卻好似隨意問起,並沒有多關切、張之,仿佛我隻是一個無關要的人。
“陛下,臣妾正要回稟此事。”唐括貴妃聲道,眼風嫵勾人,“不久前,臣妾出去走走,不料在宮道上掉了一隻金耳墜。”從右耳上取下金耳墜,放在掌心給他看,“這是陛下賞賜的金芙蓉耳墜,臣妾很喜歡,平時不舍得戴,今日就戴上了,沒想到不當心掉了。之後,臣妾和幾個宮人出去找,找了好久也找不到。巧,才人也在那裏……有宮人告訴臣妾,說親眼目睹才人從地上撿起金芙蓉耳墜。臣妾就問才人是否撿到了一隻金耳墜,若有其事,就還給臣妾,臣妾激不盡。哪知才人矢口否認,不但不歸還金耳墜,還說臣妾誣賴,仗著有陛下的寵汙蔑。陛下,臣妾隻想拿回金芙蓉耳墜,起了貪念,私藏臣妾之,出言頂撞,以下犯上,臣妾忍無可忍,才略施小懲。”
這番長長的話,緩緩道來,語聲清脆和,說得自己多麽善良、多麽委屈,卻極力顛倒是非黑白,將所有過錯都推到我上。
這樣的子,長袖善舞,最擅長文過飾非。
雙臂上的灼痛依舊燒心燒肺,我費力地著,抬眸向完亮。
今日,他穿著一襲玄常服,金線織繡的龍紋襯得他滿貴氣、俊雅不凡。此時此刻,他不不慢地飲茶,仿佛並不關心這件事究竟誰是誰非。
“陛下,才人雖有錯,但畢竟是陛下的人,臣妾私自用刑,於理不合,還請陛下降罪、責罰。”唐括貴妃矯地下跪,一副誠心認錯、甘心領罪的乖巧模樣。
“陛下,貴妃顛倒是非,事本不是這樣的。”羽哥嚷道,“奴婢一直跟著才人,才人本沒有撿到貴妃的金耳墜,更沒有據為己有;才人也沒有頂撞貴妃、以下犯上,陛下明察啊……”
“住口!”唐括貴妃疾言厲地喝道,“本宮與陛下說話,哪有你的份?”
“陛下,才人為人如何、秉如何,陛下還不知嗎?”羽哥呼天搶地地說道,“才人本不稀罕那些金玉珠寶,怎麽會私藏貴妃的金耳墜?陛下千萬不要聽信貴妃一麵之詞啊……”
“掌!”唐括貴妃怒道,臉上青紅加。
月雲快步走過去,狠狠地摑下去,打了羽哥三掌。羽哥以為完亮會相信的說辭,會救我,會懲戒唐括貴妃,卻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又失又心痛,角溢出鮮。
其實,我本也以為完亮會阻止,沒料到,他看好戲似的,不置一詞。
羽哥被打,全是因為我;雖然和明哥是完亮安排在我邊監視我的宮人,但無論在上京還是中都,們一直視我為主子,事事為我打算;此次我有難,羽哥還為我出頭,忠心護主,這份主仆誼,我不得不正視,無法不。
唐括貴妃麵對完亮,立即變了一副臉,嫣然一笑,“陛下忙於朝政,臣妾不願陛下為這等蒜皮的小事費神。不如這樣吧,如若才人有悔改之心,臣妾就做主,讓回合歡殿,那金耳墜就當是臣妾轉贈給。”
還真是大方吶,我心中冷笑,今日算是領教了黑白兩麵的險臉。
完亮端起茶盞,點點頭,俊臉冷冷的,沒有半分憐惜之。
也許,那夜他從合歡殿離去,怒氣還未消,才會對我不聞不問,甚至不在乎旁人怎麽折磨我,不關心我所到的傷害。
唐括貴妃示意月雲,月雲對我道:“羽哥,還不扶你家才人回去?”
羽哥立即奔過來,扶起我,離開落霞殿。
踏過殿門時,我聽到唐括貴妃的聲音:“陛下,今日陪臣妾用晚膳,可好?臣妾問過太醫,準備了核桃仁湯,溫腎補,正合陛下食用。”
完亮淡淡道:“好,晚點朕過來,眼下還有一些奏折沒批,朕先走了。”
唐括貴妃三言兩語,又把他挽留住了。
快到合歡殿,後麵有人匆匆走來,腳步略沉。
很快,完亮大步流星地趕上來,越過我,在我前方五步遠的地方忽然停步,轉。
羽哥行禮,我也行禮,微低著頭,餘看見他正盯著我,卻不知是什麽表。
“羽哥,去傳太醫給才人治傷。”他吩咐道,聲音冷如秋水。
“是,奴婢扶才人回去後便立即去找太醫。”羽哥應道。
他轉離去,步履匆促,袍角與廣袂一起飄飛。
羽哥嘀咕道:“方才陛下看才人的眼神與神,和在落霞殿的時候不太一樣,奴婢看得出,才人被貴妃的人滴蠟,陛下很心疼呢。”
心疼嗎?
也許,他真的心疼我、憐惜我,然而,他餘怒未消,就選擇了不聞不問、不管不理,讓我吃啞虧,讓唐括貴妃得意忘形。
回到合歡殿,歇了一會兒,太醫就來了。
診視後,太醫說蠟淚灼傷雖然很痛,我雙臂的傷勢也頗為嚴重,不過隻要按時服藥、塗抹藥膏,應該不會留下疤痕。
吃了膳食,服藥後,明哥、羽哥服侍我歇息,然後退到寢殿口,小聲嘀咕著。羽哥將今日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明哥氣憤道:“貴妃竟然這麽欺負才人,就不怕陛下懲戒嗎?”
“貴妃正得寵,怎麽會怕?我沒想到,陛下竟然向著貴妃,不但不護著才人,還相信貴妃顛倒是非的話,才人肯定很傷心。”
“也許陛下還在生氣,就讓才人吃點苦頭。”
“我想也是。”
們一起歎氣,憂心我臂上的傷什麽時候才能痊愈。
三日後,太醫再來請脈,說我複原的況良好,再服十日湯藥便可。他給我一小盒晨膏,說治療燒傷、灼傷最有效,可讓複原如初。
打開盒蓋,便有一淡淡的清芬嫋嫋拂來,這種晨膏晶亮明,宛若水晶。塗在患,清清涼涼,很舒服。
來到三樓,站在朱闌前,我著秋日蒼穹,凝眸遠眺,卻怎麽也不到宮外的天地。
午後天高雲淡,一行飛鳥盤旋著漸飛漸遠。
若我是那隻鳥,就可以自由出皇宮,就可以無聲無息地救出二哥,就不必遭這麽多罪了。
深秋的風拂過臉頰,冷冷;吹起地上的落葉,卷至半空,漫天飛舞,滿苑荒蕪。
忽然,一陣銀鈴般的笑聲傳來,我過去,一行人從東邊走來——宮人抬著金漆大輦,完亮坐在輦上,摟抱在懷中的正是唐括貴妃,那清脆、恣意的笑聲便是發出的。
大輦從合歡殿前經過,他正與寵妃笑鬧,爭食一顆果子,鬧得大輦搖搖晃晃。
我勾一笑,如雪冰寒。
唐括貴妃的目往上移,向我,得意洋洋,向我炫耀,向我示威。
完亮也轉首來,臉上依然點綴著燦爛的笑容。
很快,大輦過去了,前往落霞殿。
“貴妃竟然與陛下同輦,這不是於理不合嗎?”明哥皺眉道。
“就是,陛下寵,也不必寵這樣。”羽哥也議論起來,“貴妃想向所有妃嬪炫耀,陛下對的恩寵獨一無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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