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後決意殺我,我也因此差點丟了命,完磐怒不可揭,終於與母後決裂。
據說母子倆在千秋殿大吵,怒吼聲你來我往,傳出大殿,宮人嚇得紛紛逃散。
我臥床的這幾日,完磐除了上朝與批閱奏折,無時無刻陪著我,有時候還將奏折搬到辛夷殿批閱,以便時不時地瞧瞧我。
半月後,我的子複原得差不多,可以外出走,舒展筋骨,他這才放心,不再盯著我服藥。
一日,我傳容太醫過殿,借詢問病之機問他究竟是怎麽回事。
完磐欣賞李容疏的醫,已封他為太醫。
我臂讓他診脈,吩咐站在一旁伺候的阿未去沏茶給。
寢殿再無旁人,我轉眸四,低聲道:“小師父,你為何在此?”
“長公主還是容疏為‘容太醫’罷,小心隔牆有耳。”李容疏不聲地說道,“你深陷金宮,隻怕有命之憂,我來陪你。”
“虎狼之窩,怎可隨意進來?以後要全而退可就難了。”
“你放心,我自有法子。”
“六哥怎樣了?葉將軍呢?”
“陛下很生氣。”他裝模作樣地扣著我的手脈,“葉將軍南歸後,稟報了在金國發生的事,陛下氣得差點兒殺了他。”
我可以想象六哥震怒的樣子,若有一日,我回去了,六哥會將我怎樣?
李容疏寬道:“如今葉將軍領兵剿寇,無須擔心。”
我問:“六哥知道你在金國嗎?”
他頷首,突然揚聲道:“貴妃已無大礙,隻需好好調理便可。”
我回手臂,笑道:“容太醫醫高明,我放心了。”
飲茶過後,他告退離去。
李容疏潛金國皇宮,目的一定不單純,是奉了六哥之命救我,還是打探金國朝政傳回大宋?
而我,應該擺在一個什麽樣的位置?
七月,秋風乍起。
近來服藥多了,加上時令的關係,一到午後,我便昏昏睡。
這日,我在飛鏡臺二樓看書,午後的從門窗斜進來,照得整個房間暖洋洋的,氈毯上的花卉圖案璀璨盛開。
夏季所用的清涼用品已換秋季使用的暖和之,榻上鋪著綿的氈子和緞,秋風度窗而,紗幔輕揚。那幅翡翠與玻璃串聯而的珠簾,在斑斕日的照下,晶瑩剔,閃閃發,隨風飄揚的時候,發出陣陣清脆的叮呤聲。
困意襲來,我索扔了書冊,臥於榻上小憩。
睡得正香,臉腮卻有點,我睜眼,毫無意外地看見完磐正以指腹著我的臉。
“我好困,別鬧我。”我拿開他的手,再次閉眼。
“懶貓。”他寵溺地笑道,臂抱起我,的輕我的頸。
“我要睡覺,別吵我。”
“別睡了,陪陪我。”
他為我寬解帶,舌燙在我的上,癡纏不休。
睡意慢慢消失,緩緩湧,我睜眼,解開他的袍。
秋靜謐,綿長,閑花飛落,靜若無聲。
唯有珠簾的叮呤聲與我腳踝上的腳環相擊發出的叮呤聲,互為映襯。
我臥病半個多月,此次歡分外激烈纏綿。
完磐穿上單,躺在榻上,攬抱著我,“明日我讓容太醫為你診脈。”
“我不是痊愈了嗎?還要診脈?”
“他的醫有獨到之,我想讓他給你調理子,好讓你為我生養幾個胖小子。”
“這方麵,你怎知他可以?”
“太醫院那幾個太醫的醫無法與他相提並論,說不定他可以把你的子調養好。”
“你就這麽信他?你清楚他的底細嗎?”我猶豫著問出口。
完磐笑道:“我對他的世倒是好奇的,不過他年紀輕輕的就懷超乎常人的醫,應該是世高人,就算他是宋人,隻要他能讓你懷上我的孩子,也無不可。”
我瞪他一眼,再問:“你派人查過他的底細嗎?”
他轉眸看我,反問:“你對他的世也興趣?”
他含笑的目有著些許的犀利,我一凜,不聲地輕笑,“我覺得這人不簡單,萬一他在湯藥中下毒,那我不是被他毒死了?”
“他為什麽下毒害你?想要在我的眼皮底下行詭之事,要看他有沒有這個本事。因此,你不要胡思想了。”完磐笑瞇瞇道。
“嗯。”我淡淡地應了一聲。
從他所說的來看,他應該還不知道容易的真實份。
他會派人查容易的底細嗎?
李容疏潛金國,是否萬無一失?
次日早間,李容疏果然來為我診脈。
完磐坐在一旁,神惶,比我還張。
李容疏已是金國太醫院的太醫,卻仍是一襲素雅的白袍,風姿俊秀。
此時,他微微鎖眉,輕扣我的手脈,廣袖垂落如雲,昔日秀氣玉朗的臉膛越發有男子漢的堅毅線條。
眼見他這般表,完磐的神越發凝重。
聽脈後,李容疏開口道:“陛下,恕微臣直言,貴妃若要生養,隻怕……很難。”
“為什麽?”完磐驚問。
“貴妃的子寒氣頗重,尤其是孕育胎兒的宮,再者,微臣翻看過此前貴妃的醫案和其他太醫為貴妃所開的藥方,有不妥之。”李容疏徐徐道來。
“如何不妥?”完磐著急道。
“陛下稍安勿躁。”對於金國皇帝的焦急擔憂,李容疏依然輕鬆自若,“貴妃的子寒氣重,所服湯藥應以驅寒滋補為主,此前貴妃所服的湯藥不但不能驅寒,反而使得宮更脆弱。微臣從留的藥渣中得知,所用的幾味藥寒熱相衝,不僅抵去藥效,且損傷貴妃的與宮。”
“嘭”的一聲,出其不意,嚇人一跳。
完磐重擊桌案,怒火正熾,目淩厲得想要殺人。
李容疏的眉目尤為平靜,道:“陛下息怒,尋常大夫診不出貴妃宮中的寒氣,此前的藥方對貴妃的子並無滋補養的功效,也無太大的損傷,隻有於婦人生養醫道的大夫才會知道那藥方使得宮更脆弱。”
完磐麵鐵青,怒目圓睜,“區區太醫竟敢傷貴妃!”
聞言,李容疏竟然一笑,“那太醫並無加害之心,微臣猜測,他隻是不想貴妃的子大好。”
完磐目視著他,似在研判,半晌又看著我,似有所悟。
我寬和一笑,“許是那太醫醫庸常,開出這樣的藥方不求有功、隻求無過。”
完磐瞳孔微,華流瀉,靜默半晌才道:“容太醫,無論如何你要調理好貴妃的子,假若貴妃有孕,朕重重有賞。”
李容疏淡淡道:“微臣竭盡全力。”
言盡於此,相信完磐會自己猜測究竟是誰不想我的子大好,是誰不想我懷孕。
徒單皇後並無多主見,事事依仗於皇太後,必定想不出這種高明的法子阻止我誕育皇家子嗣,也沒有膽量這麽做。有此等智謀,又有膽量這麽做的,唯有一人,皇太後。
我能想到的事,完磐自然也想得到。
不出所料,兩日後,那太醫無聲無息地失蹤,皇太後的千秋殿多了十餘名侍衛,名為保護,實則監管與。而那些侍衛,是副統領遣去的,奉了完磐的令。
他很想擁有我養育的孩子,卻遭到母後的阻止,如此一來,他與皇太後的關係更為惡劣,再無轉圜的餘地。
這是我與李容疏合謀的一出好計。
他說,那太醫給我開的藥方於我的子確無功效,不過對宮也無害,他在完磐麵前所說的話,是讒言,是謊話,目的在於挑起他對皇太後的絕與厭惡,撕裂他們的母子之。
我不是那種有仇必報的人,但是,太後,你欺人太甚,差點害死我,我怎能不做一點事讓你嚐嚐母子裂的滋味?
你是尊貴的皇太後,我殺不了你,你的兒子也殺不了你;殺了你,也太便宜你了,因此,我隻能讓你的兒子痛恨你,隻能撕裂你們的母子。
所謂複仇,就是要讓你痛不生。
為所的人誕育子嗣,無可厚非,我完磐,為他誕育子嗣,也無不可。
可是,如果六哥知道了,會不會罵我不知廉恥?
不知是李容疏的湯藥起了功效,還是我的寒氣本就了,半年後,也就是紹興三年正月,我懷了完磐的孩子。他欣喜若狂,他高興得綴朝三日,時刻陪著我,著我傻笑,一個勁兒地傻笑。
李容疏說胎象不是很穩,完磐命他為我安胎,千萬要保住胎兒。
有一次,我笑問:“若在我與孩子中選擇,你選誰?”
他驚愕,寒了臉瞪我,“不許開這類玩笑。”
我他選,他攬著我,道:“你和孩子,我都要。”
我說非選不可,再次他,他歎了一聲,“如果真要選擇,我選你,孩子沒了,我們可以再生。”
我甜甜地笑,心中滾熱。
我懷皇嗣,舉朝皆歡,完磐將我捧在掌心,溫嗬護,盛寵得無法無天。
他擔心皇太後加害我們的孩子,我的日常膳食與湯藥都要李容疏檢視過才能用。
而且,他命人嚴監管千秋殿,相當於了皇太後。
其實我並不擔心,又有哪個做的會親手傷害自己的孫子?
待腹中胎兒四月時,胎象穩定,我的腹部微微隆起,有時候他笑逐開地著我的小腹,絮絮叨叨地說話給孩子聽,樂此不疲,那幸福滿足的微笑令人。
這日午後,我突然很想吃芙蓉餅,阿未便吩咐膳食房做。
半個時辰後,膳食房的宮人送來芙蓉餅,以銀針試毒後,我立即取了吃,阿未阻止道:“貴妃,待奴婢去請容太醫來檢視過後再吃吧。”
“涼了就不好吃了,不就是個餅嗎?不礙事的,要不你先嚐嚐。”
“是。”阿未取了一塊咬了一口,片刻後道,“貴妃,應該無礙。”
於是,我接過咬了一口的芙蓉餅,津津有味地吃起來。
據說懷孕之人胃口大變,果然不假,以前我不太喜歡吃芙蓉餅,現在卻很喜歡吃。
連續吃了兩個芙蓉餅,有點飽了,我飲茶解,然後在阿未的攙扶下出殿走走。
暮春時節,群芳凋落,辛夷殿前的兩株辛夷樹原本開得極為燦爛,今日也有點殘敗了。
昨日還是繁花滿樹、冠蓋如雲,像一片嫣紅的朝霞飄浮於殿前,絢爛流彩,今日的朝霞卻有殘缺,部分花朵飄落枝頭,萎落在地,迤邐出一地殘紅。
風過,片片花瓣隨風輕揚,猶如下一場嫣紅的花雨,爛漫到了極致。
“貴妃,辛夷花好啊,就像天池的仙境。”阿未讚歎道。
我緩緩一笑,辛夷樹,辛夷殿,這是完磐對我們這段的執念,對我的執念。
我應該滿足了,不是嗎?
忽然,我覺得腹部作痛,起初覺得過會兒應該就沒事了,那痛卻越來越明顯,痛得我後背冒汗、無法支撐。
“貴妃,你怎麽了?貴妃……”阿未驚駭地起來。
“扶我進去……傳容太醫……快……”我無力地吩咐,依在阿未上,全冷汗。
“來人啊……快來人啊……”阿未大聲喊。
片刻後,侍宮紛紛奔來,整個辛夷殿一團。
李容疏和完磐很快就趕來,因為搶救及時,腹中胎兒總算保住。
看過芙蓉餅,診斷後,李容疏說芙蓉餅中加了藏紅花,不過隻是量,因而我隻是流了一點,沒有傷及胎兒。
完磐震怒如雷,一幹宮人齊齊下跪,駭得瑟瑟發抖。
阿未稟報了事經過,查到膳房,順藤瓜,查到嘉福。
原來,膳房的宮人在做芙蓉餅的時候,趙夫人正在膳房熬粥。
於是,嘉福被帶到辛夷殿審問。
我臥床歇息,讓完磐在寢殿審問嘉福。
嘉福驚懼得四肢發,一味地求饒,一味地喊冤枉,說沒有在做芙蓉餅的麵中放藏紅花。
他再三問,揚言若不說出實,即刻杖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