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寺在京城以南的武平縣。

武平縣背面有一座山，里面藏著大大小小的佛寺，其中最為有名的便是慧空所在的清水寺。

“慧空”的法號是當地出了名的。

都說慧空大師是這世間最有智慧的人，知曉天底下大大小小的各種奇聞異事。

山腳下，關皓看著眼前直云頂的高山，轉過對傅硯辭說：“傅總，這就是我們要找的那座山。”

傅硯辭在原地站了幾秒，平靜的眼眸斂了斂。

“關皓，你帶著人先回去。”

他說完這句話便抬腳往山上走去。

關皓目送著他的背影消失在視線里，這才帶著人離開。

傅硯辭按照關皓提前告知他的路線，一步一個腳印踏過這崎嶇泥濘的山路，彎彎繞繞好幾個小時，終于在半山腰的位置找到了清水寺。

這里的場景跟他夢到的一模一樣，但是前來燒香的人卻出乎意料的。

傅硯辭站在寺們外，拍了拍上的塵土，剛準備踏進去就被從里面走過來的一個小和尚告知：“施主是來找慧空大師的吧？您請回吧，慧空大師病重了，現在不見任何人。”

“病重？”傅硯辭詫異地皺了皺眉。

“是的。”小和尚說，“慧空大師從幾日前就病重臥床不起，每一位來訪的施主，都原路返回了。”

“那我能跟他說兩句話嗎？”傅硯辭有些不甘心地問道，“我就在外面問問就好，不進去打擾他。”

說完，他雙手合十虔誠地沖著廟門拜了拜，“希能通融一下。”

“不可。”小和尚搖了搖頭，“大師的況很不好，危在旦夕，現在見不了任何人。”

傅硯辭的眼睛一瞬間沉寂了下去。

去打擾一個危在旦夕的老人，他做不到。

可是千里迢迢找到這里，沒問到心里的答案，他又不甘心。

除了慧空，他不知道還能找誰。

“施主，請回吧，天快黑了。”小和尚說完這句話，轉就走了。

那破敗的廟門也在他眼前合上。

傅硯辭駐留在原地許久，看著漸漸黑下來的天，意識到自己除了離開，似乎別無選擇。

他嘆了一口氣，轉過。

就在這時，原本合上的廟門卻又突然打開了。

小和尚站在門口看著他，“施主，慧空大師說要見您，他有話同您說。”

突如其來的轉變讓傅硯辭眼底掠過一狂喜。

他立刻就邁步踏進廟門。

禪房打開，傅硯辭看見了盤坐在團上的老人。

他臉上的壑皺紋跟他夢里見到的如出一轍，只是氣更差了，臉蒼白得可怕。

傅硯辭一進去就在他面前跪下，虔誠道：“謝大師愿意相見，我有一事相求！”

大師睜眼看他，“你想求什麼？”

“求大師告訴我，換命或是借命的方法。”

“……”

空氣陷詭異的安靜。

良久，房間里傳來老人的一聲嘆息，“這天底下，還是癡人多。”

傅硯辭懇求，“大師，我知道你知曉天下事，你懇求您，告知我方法，后果我都可以承擔。”

老人卻說：“你已經承擔了你應該承擔的后果。”

傅硯辭猛地抬頭，一臉不解。

“世間因果環環相扣，上一世顧言溪從我這里求得了重生的方法，冒險而為，所以承了來自天道的懲罰，是以這一世壽命短暫，那是應得的。”

“我知道，可是我……”

不等他說完，老人又說道：“年輕人，你莫要著急，且聽我細細說來。”

傅硯辭立刻收回了話音，認真地看著他。

“你能來找我，那就是想起了上一世你所經歷的一切，對嗎？”

傅硯辭如實道：“是，我都想起來了。”

“可你本不該有上一世的記憶，你就不好奇，這是為什麼嗎？”

“為什麼？”

“人死如燈滅，可魂魄還在短暫地停留在這個世間，那些執念過深之人，不會立刻投到下一個回，你好奇自己為什麼看到顧言溪后來經歷的一切，有沒有想過，你死后，你的魂依舊游離在這個世界上，一直追隨著？”

傅硯辭聞言，醍醐灌頂般，微微睜大了眼睛。

“傅硯辭，你的執念太深了，你看著自己的人蒙背叛，看著被設計，被欺騙，你拼了命地想護，可是卻比更早地死去，所以你不甘心，你不敢相信這樣破碎的要怎麼熬過這些苦難。”

“你遲遲不肯進下一個回，不肯離開這個已經沒有你的世界，都是因為，你放不下。”

“在那以后的很長一段時間里，你以魂的狀態游離于這個世界，跟在的后，目睹所經歷的一切，想幫，卻又無可奈何。”

傅硯辭跪在地上，神怔然。

是這樣嗎？

原來，他看見的那些記憶片段，是因此而來……

“謝您告訴我這些前因后果……”傅硯辭激地說。

“你知道了就好，但這都不是最重要的，我知道你今天來，是已經知道了顧言溪所經歷的一切，你想尋找已給補救的方法，能讓盡可能長久地活在這個世界上。”

傅硯辭連連點頭，“我愿意為此付出任何代價。”

老人無奈地笑了笑，“大可不必，我已說過，你已經付出了代價。”

傅硯辭一臉懵，“什麼代價？”

“你還記得顧言溪在靈山的那個晚上嗎？你親眼看見了那些從天而降的巨雷，你還記得你做了什麼嗎？”

傅硯辭費力地思索了一番，卻仍舊不得其解，“大師，我……我好像記不起來了。”

老人盯著他的眼睛，告訴他說：“你沖過去，替擋了那些雷。”

話音落地，傅硯辭像是一瞬被一只手拉回到了那天晚上。

魂魄也是會到痛的嗎？

傅硯辭對這個問題的答案再清晰不過了。

仿佛里藏著的一萬噸炸藥被點燃。

他聽著那“轟”的一聲，覺自己好像碎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