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王快步出來廊廡,先四下瞥了一眼,見婆子丫鬟安安分分地垂首默立,趕忙繞至廊廡角,往抄手游廊后面一覷,果然見兒大喇喇等在檐角。
“你作甚?”熙王走過去瞪著兒。
裴沐珊背著手,雙眼骨碌碌轉悠,“兒自然有的道理。”
“說,什麼事?”熙王眉頭皺起,做起一副嚴肅且不耐煩的架勢。
兒這個時候找他,準沒好事。
裴沐珊果然湊過來,先是拽著他袖,隨后笑瞇瞇開口,“爹,您這個月月銀花了沒?”
熙王臉就變了,黑黑的,著嗓音道,“你老盯著你爹我的月銀作甚?”
不等裴沐珊回答,他雙手往后一背,腰得很直,不看,“都月底了,早就花完了。”
裴沐珊聞言登時將他袖子一擲,虎著臉道,“說好每個月補我的呢。”
熙王又笑又怒,折過來瞅著,“上個月,上上個月不是都給你了嗎?你娘還逮著我問呢,以為我去外頭喝花酒了,兒啊,你可把爹爹害慘咯!”
裴沐珊把臉一撇,哼了一聲,“我欠了嫂嫂的銀子,總不能不還吧。”
方才行到半路,思量著今時不同往日,過去哥哥月銀補,拿著心安理得,如今不了,他是有家室的人,于是決定來打親爹主意。
“你還理直氣壯了,”熙王頭疼,默了片刻,俯低過來看著兒,“哪個嫂嫂?”
若是謝氏,他不管,若是李氏,這不太可能……裴沐珊不會借二嫂的銀子,隨后他想到徐云棲,“你不會借你三嫂的銀子吧!”
在熙王看來,徐云棲是個可憐的孩子,若是兒欺負徐云棲,他打斷的。
裴沐珊瞄了他一眼沒吭聲。
熙王氣死了,手遙遙點了額頭幾下,最后恨道,“你等著!”
片刻,熙王摳摳搜搜掏出二十兩銀子給了裴沐珊,裴沐珊高高興興摟了摟親爹,隨后揚長而去。
是夜,裴沐珊讓桃青將銀子送給徐云棲,徐云棲哭笑不得。
裴沐珩傍晚歇了一覺,夜里回得晚,他回來時,徐云棲已睡著。
他緩步去了浴室,即便裴沐珩盡量低靜,徐云棲還是被水聲給吵醒。
預備著他回來,徐云棲簾帳不曾放下,裴沐珩披著中回房,借著墻角那盞微弱的琉璃燈,瞧見妻子半撐起,半新不舊的長疊在口,托出一抹弧度,烏青的秀發披在背,罩在肩頭,遮住大半張臉。
一雙黑漆漆的眸子昏懵看著他,顯然是被他吵醒了。
裴沐珩轉坐上塌,隨后將簾帳擱下,燈芒被隔絕在外,只留下一帳朦朧。
床上擱著兩床被子,各人一床,裴沐珩沒有任何異議,只是天熱,他不需要,便將被褥掀去一旁躺下。
浴室傳來婆子收拾浴桶的響,屋子里安靜得出奇,徐云棲迷迷糊糊換了個姿勢繼續睡,直到那個婆子不小心摔了個東西,鬧出一聲驚響,徐云棲這下徹底醒了。
“可有傷著?”坐起,揚聲往浴室方向問。
那婆子見驚主子,嚇得額汗淋淋,趕忙從屏風后繞出來,跪在漉漉的象牙墊子上,“奴婢該死,驚擾了主子休息,只是摔了個瓢,落在地上,奴婢不曾傷著。”
徐云棲語氣淡淡,“嗯,去歇著吧。”
婆子連忙哎哎兩聲,招呼來一個同伴,將浴桶抬出去,心里想著這會兒哪敢歇著,果不其然,沒多久室傳來一些靜。
徐云棲并不是不想忍著,實在是裴沐珩這次進的太深,險些吃將不住。
原來行宮那兩回,這廝都留有余力。
徐云棲心想,這算什麼,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那雙眸漆黑如淵,一不,唯有下顎汗疊,一滴一滴滲凌的襟。
時間漸漸流逝,還沒有停下來的跡象,一貫沉得住氣的徐云棲這回罕見開了口,
“三爺……下回,您回來早些……”
這種事鬧到很晚,于子不利。
徐云棲素來習慣極好,到點便睡,因著裴沐珩已然了幾次作息。
裴沐珩并不習慣在這種時候跟說話,他結翻滾數次,盡量讓自己聲線聽起來平穩,
“你尋常什麼時候睡?”
今日回得晚,著實吵到了。
既然要過日子,就得相互遷就。
徐云棲咬著,雙目看向大紅鴛鴦帳外,窗欞珠簾錯落卷起,約有在晃,輕聲,“不超過亥時三刻。”
裴沐珩一聽就皺了眉。
于他而言,過于早了。
“我盡量早些。”
帳再也沒傳來說話聲,晚風徐徐,四下靜謐,偶有蟬鳴啾啾,卻也毫不破壞夜的寂靜,徐云棲那一下不知抓了什麼,差點死過去。
婆子重新抬了兩桶水進來,徐云棲攏著裳頭也沒抬,兀自洗子,幸在方才小憩一會兒,這會兒也不至于多難,等出去時,裴沐珩已然洗好,男人穿著一件白的中,系帶系的一不茍坐在圈椅,神卻是愉悅而閑適的,模樣也斯文清俊,仿佛剛剛做那事的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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