繩索隻是普通的麻繩，綁了死結，箍住雙手，卻讓一個活生生的人一點辦法都沒有。

已經生生地捱過一夜，南掙紮到力竭，最後頹然而無力地靠在窗邊，被迫接了命運。

口幹舌燥，彈不得。

腦子鈍鈍的，恍惚之間想起了章月回。他們分開太久了，一個記憶中的人終究會隨著時間而變得平麵，能給帶來的神支柱漸漸也變得疲。潛移默化之間，謝卻山改變了看世界的眼，也開始懷疑起來，男人對人的真的是廉價的嗎？

這個世上，還有章月回這個人嗎？如果他在意，想見，為何會音訊全無，為何會任由漂泊在世裏，放任在某個角落死去？

又或者，他也不過是想活著的一個借口罷了。無人可依，才想著到他邊去，可如今必死無疑，對他的執念反而消減下來。

想到腕上的那隻玉鐲，若是早些將它賣了，便能換取傍的錢財，就不會去謝卻山的荷包，也就沒有後麵的這些事了。

命運就是弄人。

想到那玉鐲剛才被謝卻山狠狠地撞到欄桿上，應該已經碎了吧。試著了手腕，腕上一圈已經被繩子磨出了痕，隨便輾轉都是鑽心的痛，隻有被手鐲包裹著的那一片皮，稍微幸免於難。

——腦中忽然閃過了什麽！

南先前的注意力都在如何逃之上，手腕上的傷痛歸痛，但在生死麵前也都能忍，現在安靜下來，才到有些傷口，是玉鐲碎裂的斷口尖利在皮上劃出來的。

對啊，這不是就是一件利嗎？

在束縛中費力地折過手指，從纏著的繩索中掏出那截玉鐲的碎片，在牆上來回劃了幾下，讓斷口更加鋒利，隨後又用斷裂口一點點磨著繩索。

起初果是緩慢的，結實的麻繩幾乎是紋不，高舉著的手都要麻了，但隻能機械地重複著這個作，這是唯一的希了。

直到麻繩被磨出一個豁口，接著就變得容易了起來，的一隻手很快就解了，三下五除二就將繩索完全褪了下來。

重獲自由，迫不及待地跑到門外，跪在地上，捧起一口雪含到裏。清冽的雪水中，所到之，像是久旱逢甘霖，煥發了新生。

南甚至有點恍惚，仰頭向灰蒙蒙的天空，然後咧開幹涸的，無聲地笑了起來。

活下來了。

活下來了！

可笑著笑著，眼中的淚不爭氣地奪眶而出。要去哪裏呢？

——

瀝都府中，謝卻山歸來一事被藏得不風，在大家眼中，他如今仍是失蹤，下落不明。

零零散散的岐兵在虎跪山中借著搜尋謝卻山的名義，實則為了提前踩點。

通過的偵查，確定了禹城軍確實在山中破道觀紮營。謝卻山的報沒有錯。

完駿鑼鼓地部署殲滅禹城軍的計劃，主力乃是他的親兵。這件事他打算獨攬功勞，於是將鶻沙完完全全地踢出了局，半個字的消息都沒給他。

徐叩月在完駿邊進進出出，連聽帶猜，多也知曉了一些事的全貌。

關於禹城軍，原本隻是捕風捉影的一些說辭，有說軍隊藏在虎跪山，也有說早在半路就被岐兵滅了，在沒見到軍隊之前，都隻是懷疑而已。

甘棠夫人先前就定居在禹城，若禹城軍真的藏在虎跪山，和誰有關係，一目了然。如今是因為謝卻山還在，完駿才不敢再明麵上的二姐。

但若禹城軍被找到，必會牽扯出甘棠夫人。

徐叩月當然是掛心自己的舅母，但又在後宅的方寸之地無能為力，踟躇許久，借著送藥之名進了謝卻山的廂房。

敢找謝卻山，是因為那天春宴上他救了。賭他心裏還有一點良知。就算談判失敗，他也沒必要在完駿那裏出賣。

此時謝卻山正好醒著，子還虛弱得很，說是氣若遊也不為過。

徐叩月也不想拐彎抹角，謝卻山是何等聰明人，況也急就開門見山了。

“謝公子，您在其位謀其職，這無可厚非，但您把禹城軍的消息告訴完大人，您的親二姐定然會有危險，您真要把推火坑嗎？”

謝卻山這才鬆了口氣——徐叩月，總算來找他了。

但話卻不能說得太明白：“我也無能為力。有些話，帝姬該去同能作為的人說。”

“誰是能作為的人？”徐叩月急了，“我被關在後院，不能出去，誰也見不到，我總不能去求完駿吧？”

“帝姬想辦法讓完大人帶你出門，你自然就會見到那個人。”

徐叩月愣了，完駿每日無非就是去軍營與船舶司……

軍營裏都是岐兵，剩下就是船舶司？宋牧川？

宋牧川的麵子也沒大到可以左右完駿的決定，去跟宋牧川說什麽？

——不對，謝卻山不可能給這麽淺顯的建議，他話裏還有別的意思。

“為什麽要找他？”

他看著，神是淡漠的：“有時候一個消息……就是決定勝負的關鍵。”

徐叩月忽然有些明白了。本來隻是想保甘棠夫人，拜托謝卻山出麵求，但這件事的源其實在於禹城軍是否安全。隻要將完駿要剿滅禹城軍的消息想辦法傳出去，也許就能讓禹城軍提前轉移，讓完駿撲個空。

而最有可能見到的宋牧川就是遞消息的最佳人選。

謝卻山竟對提了這樣一個建議……徐叩月覺得心驚。難怪他不肯點明，說得這般晦。若是被岐人知道，這便是死無葬之地的下場。

徐叩月不敢多想，福道謝：“公子，多謝。”

“公主，我還有一事要拜托你。”

“公子請講。”

也不知房中到底講了什麽，須臾之後，房中傳來徐叩月的驚呼。

“大夫！病人又昏迷了！”

徐叩月跑出房間，正好大夫們魚貫而。深呼吸一口氣，忍住了說謊的張。

在心裏告誡自己——今日一進來謝卻山就昏迷了，沒有跟謝卻山說過話。當然，此事得有人證才行，才把大夫們都喊進來。

幔帳，謝卻山沉沉地閉上了眼睛。他生生撐著一清醒，就是在等徐叩月來找他。幸好，徐叩月來得不算太晚。

代完這件事，他總算能好好歇一歇了。

在意識即將模糊之前，他又想起了畫舫那一夜。

他本該從四方橋上畫舫的，本可以置事外，不惹一腥。但這一切失誤的源頭，隻是他看到宋牧川將南也帶上了畫舫。這可是他的人，宋牧川憑什麽讓參與行去冒險？他怕出事，於是跟了上去。

他撞上假長嫣已經識破了秉燭司的計中計，要出去報信，這完全是意料之外的事，他隻能出手把那假長嫣殺了。

這時他又意外從蛛馬跡中發現，今晚宋牧川要送南走。他怒火中燒，竟忘了善後，沒留意自己的劍穗握在長嫣手中。

他在那條小舟上等著，看南會不會來，結果果然要逃。

可一切又從他下不了手殺開始失控……

說到底，是他自掘墳墓。很久沒有這樣做事不顧頭尾，了陣腳。最近過得太舒服，甚至都忘了自己是一個走在鋼上的人，稍有不慎就會碎骨。

為了一點點彌補局中的，他隻能把自己弄得這般狼狽。

可他到底隻是之軀，上的傷，實在太疼了……他的意識漸漸飄遠。

大夫們一謝卻山的脈搏，又是一通手忙腳的搶救。

徐叩月也不著急了，就候在外麵，大冷天的，站在院中地等著裏麵的形。

中午完駿從軍營回來，看到這一幕，眼就沉了下來。

“謝卻山的事你心什麽？這裏自會有人照料。”

但徐叩月不走，溫聲回道：“畢竟謝公子是大人的貴客，我得上點心才是，不然什麽都幫不上大人。”

“你同謝卻山有？”

徐叩月嚅囁道：“從前在舊都見過幾次，但也不是相的人。”

完駿哂笑一聲，掐起徐叩月的臉，這雙盈盈秋水般的眼睛一對上他，就出了一種心虛的神。

這點小心思，他難道會不知道？說是不相，那便是有了。定是想等謝卻山醒了，好進去與他勾兌，怎麽救出甘棠夫人。

這幾天是剿滅禹城軍的重要當口，他絕不允許出什麽岔子。

“既然你這麽閑，下午就隨我去船舶司，你這帝姬出去走兩圈，也好那群匠人們更賣力。”

徐叩月臉上還掛著不知所措的神，心跳卻跳到了嗓子眼。以對完駿的了解，越想去船舶司，就得表現得很想留在家裏。完駿心思多得很，對不了提防，為了不讓跟謝卻山見麵，他就會把一直帶在邊看著。

第一次在完駿麵前使小伎倆，的都有些發。

這算是了吧？

不，這才隻是第一步……徐叩月更忐忑的是，告訴宋牧川……他真的能力挽狂瀾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