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寒雪已經下了好幾場了，城中街道隨可見紅梅競相開放。

這日天氣沉，沈游披著銀狐大氅來到姜頌寧居住的小院，他最近有點忙，來的次數不多，但每每看見他，姜頌寧臉上都是一臉喜氣的笑。

“沈大人！”這次也不例外，沈游剛一進院門，閣樓的姜頌寧就聽到了腳步聲，連忙跑出來，看見是他，麗的面龐盈滿笑容。

穿著一應景的紅梅白雪，墨黑的頭發用簡單的發釵挽著，松松垮垮地墜在前，更顯杏眼俏靈。

沈游進門，將外袍給的婢，姜頌寧就遞來一杯熱茶。

“沈大人，您送我的那些棋書我都倒背如流了，今日您得空，不妨來考校我的‘功課’，如何？”

姜頌寧說著，眨著明麗的眼睛，期待著他的回復。

沈游清俊的臉上，依舊是不溫不淡的神，他輕輕點頭“好。”

姜頌寧頓時讓婢去窗下支桌，又擺上熱茶甜點，沈游看了一眼，讓人擺上來的點心，還是松竹糕。

雖然姜頌寧什麼都沒說，但沈游已經察覺到了的細心。

居然將他的喜好都暗自記在了心里。

茶是沈游喜歡的碧螺春，點心是松竹糕，這些沈游從未提及的喜好，只因為他每次來這兒的時候，稍微多用了一點，便細心地觀察到了。

沈游不聲地斂眉，與姜頌寧持子對弈。

閣樓靜靜的，只能聽見外面寒風呼嘯的靜，還有二人時不時落子的聲音。

連續下了好幾盤，沈游以白子落下，贏了一局。

“多日不見，公主真是聰慧，棋藝進非凡，下了這麼多盤，我只贏了公主一局，看來，以后公主要找更厲害的人對弈才行。”

姜頌寧連忙道“這都是沈大人謙讓我，其實我瞧得出來，沈大人棋藝湛，只不過不愿打擊我的熱，所以才一直讓我半子。”

沈游笑了笑，他看著姜頌寧，兩人四目相對的時候，姜頌寧先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去。

不

知怎麼回事，臉紅了，耳垂滾燙，手去的時候，都怕被他看出來。

沈游卻在這時說“公主，我日后恐怕不來了。”

姜頌寧甜的微笑，頓時僵在邊，怔怔地抬起頭來，有些無錯地問“不來了？大人……大人是有別的要事去做嗎？”

沈游輕輕點頭“我只是因為暫時閑置在京城里，被安排來幫忙的，但不久后，我就要回到州去，所以在臨行前，我有很多公務要理安排，就來不了了。”

他說罷，扭頭示意隨從，拿出來一副卷軸，遞給姜頌寧。

“這是什麼？”姜頌寧疑地接過來，展開一看，忽然定住，一雙水潤烏黑的杏眼，漸漸盈滿淚水。

“是……是我家，是北梁的冬天！”驚喜不已，又覺得寵若驚。

畫上，白雪皚皚，畫的正是北梁的都城，姜頌寧一眼就認了出來，那城中最高的紫藤樓，冬日掛滿白雪的時候，還會有長長的紅綢隨風飄揚。

這會，畫中栩栩如生的故鄉之景，讓眼淚止不住般，順著的面頰落。

沈游淡淡一笑“之前我在州任職時，府查抄上一任郡守的私庫，得到了不珍稀的寶，這卷畫就是其中之一，也是前朝大家的作，本來我是準備上國庫的，但想起你一直被關在這里，應該看不到今年北梁的冬，所以我向皇上請求，把這幅畫賞賜了給我，由此送給你，以思鄉。”

姜頌寧抱著畫卷，晶瑩的淚珠啪嗒啪嗒地落，飛快地去，生怕毀了這幅畫。

“謝謝沈大人，”哽咽，含著淚看他，“我永遠不會忘記您。”

這一刻，沈游在心里留下的好，達到了巔峰。

姜頌寧低下頭，啜泣后，又輕輕笑了笑“沈大人，其實今

日是我的生辰。”

沈游顯然有些意外“果真？”

姜頌寧點點頭“我沒有說，是因為不重要，但是沈大人的禮，給了我莫大的安，謝謝。”

沈游略微沉，清雋的薄眸看著片刻，才說“你想不想出去走走，看一看大晉的冬天。”

“我？”姜頌寧一愣，抱著畫有些迷茫，“我若是出門，得向晉帝稟奏申請，得到允許才行吧？”

沈游“我來幫你說，我知你不容易，在這個小小的院落中，已經關了快三個月了，你應該也很想出去走一走吧。”

姜頌寧笑容微微酸，沒有否認。

“我會在幾日后離開京城，到那時，我會向皇上提前稟奏，請你來送我，公主便可以借著這個名義，好好地口氣了。”

聽完，姜頌寧一怔，神頓時復雜起來。

“大人……”是多麼不想他走啊。

可是，也沒辦法說出口，因為，心里那樣依賴的，可能會給沈游造負擔。

而且，是北梁的公主，有責任在，他卻是晉國皇后的親哥哥，他們之間有山海一樣的阻隔。

姜頌寧想了想，終于鼓起勇氣，抬起頭來“我一定會赴約的。”

想著，哪怕，能親自送他離開也好，雖然舍不得，但他最后離開京城時，是跟在一起的。

姜頌寧無怨無悔。

沈游頷首“到時候我來接你。”

他說著，站起來，姜頌寧知道他要走，連忙站起來，主幫他披上了大氅。

沈游看著通紅的淚眼，沒有拒絕，穿好大氅，他走的毫不猶豫。

閣樓，依舊殘存著沈游上好聞的竹松香，可是，他以后再也不會來了。

姜頌寧埋首哭泣，心中難過，為什麼他們的緣分這樣短暫？

為什麼在最無能為力的時候，遇到了真正喜歡的人。

沈游坐在馬車上，他的手指微微挲，因著剛剛姜頌寧幫他穿大氅的時候，他不小心到了的指尖。

上面有拭的淚水，有些滾燙，那一下，他覺得燙在他手心里了。

于是，想到姜頌寧無助的面孔，和聽見他要走，真實意流出來的落寞。

沈游閉了閉眼，耳邊回響起蕭瑯炎的叮囑——

“這條線拖著一條大魚，該收網了，你不是很會釣魚麼？這個時候再不抬手，就要放走那條魚了。”

馬車忽然停住，外頭傳來一道膩人甜的聲音“沈大人，真的是您的馬車呀？”

沈游睜開雙眸，湛黑的眼中，彌漫著一種沉冷的霧氣。

他微微挑簾，原來又是閣學士的嫡孫，唐姑娘。

沈游的馬車都沒能駛出巷子，就被截住了。

唐姑娘笑靨如花“沈大人，真是好巧，我剛從樂鼎齋過來，您怎麼會在這兒呢？是來走親訪友的嗎？”

好奇的目，朝馬車后面張，卻見巷子深，有一個小院前，站滿了看守的護衛，氣勢森嚴。

沈游的聲音帶著漠然“唐姑娘，我公務在，不便過多解釋，我還有事，先告辭了。”

他說罷，放下簾子，馬車即刻離去，連一留都沒有。

唐姑娘連“哎”了兩聲，得到的，卻是馬車遠去的影子。

“氣死我了！”跺腳，不滿極了。

看見沈游的第一眼就喜歡他了，他清俊儒雅，年紀輕輕就已經位高權重了，而且又是皇后的親哥哥，嫁給他不知是京城里多姑娘的夢想。

所以特地打聽到，沈游的馬車今日會經過這里，來這兒等著，果然看見他的馬車從巷子里出來。

可是，他去巷子里見誰了，那麼長時間才走？

唐姑娘招來丫鬟“你去打聽打聽，這巷子里住的是誰，為什麼沈大人來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