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夏末,十月,此時的韓尋舟還差兩個月滿十八周歲。
放下了馬尾,燙了個大波浪,大大的眼睛和腮邊嬰兒被海藻般的卷發一襯,簡直像個歐式話里的洋娃娃。
過去三年,和賀銘、謝昳還有紀悠之仍然在同一個高中,高考時候又填了同一所大學,所幸韓同學在高三一年里日日挑燈夜讀、勤耕不輟,沒有掉隊。
紀悠之學金融,賀銘念法律,這都是在意料之中的。
雖然韓尋舟并不知道賀銘是怎麼說服賀崢讓他讀金融以外的專業,也不知道他為什麼選了這個專業,但當得知賀銘要念法律的時候,只覺得一切都剛剛好。
畢竟他在高中時候就在這方面展出了極其強大的天賦他高一就加了校辯論隊,之后每年的中學生比賽,作為一辯和隊長,賀銘帶著他們校隊為了北京城最佳中學生辯論隊,甚至還擊敗過好幾個大學隊伍。
而韓尋舟則和謝昳一起,選了個工科自化專業。
謝川是不管謝昳選什麼專業的,可韓家兩口子就不一樣了,他們想破頭也沒想到自個兒兒竟然選了這麼糙的功課專業。
不過韓尋舟心里卻沒什麼想法就是看謝昳選了什麼,跟風一起填了一個專業。事實上對于上大學這件事很迷茫,更別說選專業了。
一個月后就要年的還是沒有什麼想做的,之所以這麼努力念書,也不過就是想要和朋友們在一起。
和他,在一起。
從十四歲到十八歲,屬于的那份悸被深深藏在了心里,除了謝昳,沒有告訴過任何人的心思,包括爸爸媽媽。
不過韓尋舟偶爾會給未來的賀銘寫信,把自己時代的暗一點一點記錄在紙上。
四年過去,那些信已經有厚厚一沓,想等到有一天,如果他們的婚事板上釘釘了,再親手給他。
但對于這門婚事,韓尋舟依然是不確定的。
十四歲那年為時幾周的別扭之后,和賀銘的關系回到了小時候那樣,他對很好,也依賴著他,可事實上兩人之間的聯系又有了一些微妙的改變。
高中時候的韓尋舟不再像之前那樣每天都往賀家跑,再加上有了謝昳,閨之間的相更加日常且安心,韓尋舟開始找謝昳一起回家、仔細、逛街。
并且逐漸有了莫名其妙的矜持和害,和賀銘見面了一件嚴肅的事,得好好挑選服和首飾,不再像小的時候一樣隨意。
開學一個月,韓同學已經興致地把學校里的社團逛了個遍,挑挑揀揀最后去了個孩子最的社團,登山社。
跟著去遠足登山一次后,韓尋舟渾酸、生無可地躺在謝昳的公寓沙發上。
謝昳滿眼都是止不住的笑意,輕輕踢了踢韓尋舟的小,把用桌布包起來的冰塊遞給:“腳踝好點了麼?這些冰塊你先用著,要不要我下樓給你再買點呃,藥酒?
或者云南白藥?”
韓尋舟搖搖頭,癱得如同一條死狗:“不用你讓我歇一會兒,哇登山社真的不是人待的地方,你知道我昨天走了多路嗎?四萬步!
而且還是爬山欸,我爬到一半就不行了,后半程全憑隊友的攙扶。”
“讓你非要去,爬山有什麼好玩的。
你要真想堅持,跟我一起半個健卡吧,把能訓練上去了,在登山隊里也不至于丟人。”謝昳閑閑坐在一旁翻雜志,聞言挑了挑眉道,“對了,下周紐約春夏時裝周去不去,我看到有個今年剛出的設計師品牌,他們家的秀場非常吸睛。”
“不去我這個月的零花錢花得差不多了。
昳昳你也太腐敗了,也就謝川能養得起你,你說等你嫁人了,你老公能養得起你嗎?”
四大時裝周,每年兩屆,謝大小姐不是在去米蘭的路上,就是剛從黎回來然后飛紐約
謝昳翻了個白眼:“靠老公干嘛,我以后自己掙錢養活自己不行麼?”
“來,昳昳,我給你算一算啊,你每年買這些包,還有每一季小香新款外套、鞋子,再加上各個品牌出的高定哦最近你還瞄上了幾個新興設計師品牌,限定款包包比大牌還貴”,韓尋舟掰著手指頭,認認真真算了一把,最后十個指頭都用上比了一個數字,“你說你以后除了繼承家產經營公司,你得干啥才能掙這麼多?”
謝昳:“”
塑料姐妹花又互相吐槽了一波,韓尋舟的手機忽然響了。
累到完全不想起的韓同學毫想不起來前一秒還在吐槽,立馬撒使喚謝昳:“好昳昳幫我拿一下手機,在餐桌上!”
謝昳橫了一眼,但還是起給拿了手機,看了一眼來電顯示。
“賀銘的電話。”
話音剛落,那邊剛剛還在裝死的人一蹦三尺高,然后拖著傷像個喪尸一樣興地挪過來,清了清嗓子拿起電話。
“喂,賀哥哥~”
謝昳聽著又又甜的聲音,翻了個白眼,這丫太能裝了,剛剛吐槽的時候像河東獅吼,一接賀銘的電話就像個滴滴的娥。
嘖。
可沒過幾秒鐘,滿臉春意的韓同學臉劇變,掛了電話手還在抖,發白說道:“昳昳,賀銘說喬阿姨從兩米高的花架上摔下來了,當場昏迷,人現在在醫院怎麼辦,不會不會出事吧?”
說的是賀銘的媽媽,喬婉。
謝昳怔了一下,拍了拍韓尋舟的肩膀,然后立刻拿出手機替車:“別急,在哪個醫院?”
“人民醫院。”
“我幫你了車,你過去看看。”
韓尋舟腦袋嗡嗡作響,聞言一臉茫然地點了點頭,好半天后難過地抱了謝昳的腰,把腦袋埋在肩頭,嗷嗚一聲哭出聲來。
賀家夫妻倆的格完全不同,賀崢嚴厲又刻板,事業心重,在家待的時間不多;而喬婉則是個一心顧家的家庭主婦,溫又善解人意。
對來說,喬婉就像是第二個媽媽,小的時候每天都往賀家跑,三天兩頭就留宿,喬婉比韓母還知道的習慣、口味,經常親自下廚做最的菜,早上換著樣式給梳辮子,還時不時牽著去逛街,買好看的服。
韓尋舟還記得喬婉帶出去逛街的時候,到朋友,都會介紹說韓尋舟是兒。
半個小時后,韓尋舟坐出租車到了醫院,賀銘站在醫院門口接。
賀銘比韓尋舟大了七個月,已經滿十八周歲了。
不像一般十八歲仍然跳的年人,比如和他同齡的紀悠之以及莊孰,賀銘向來是從容、穩重的,再加上他俊朗的外貌,醫院門口來來往往的人群都經不住回頭看一眼。
因為賀母的事,賀銘本緒極差,可看著小丫頭紅紅的眼眶,還是努力展開皺著的眉頭,走過來克制地了的卷發,安:“沒事了,我媽剛剛已經醒了,全檢查過,沒有出什麼大問題。
舟舟,你媽媽也過來了,現在在病房里陪我媽聊天。”
韓尋舟這才松了口氣,等反應過來才發現在賀銘說話的時候張得死死抓著他的胳膊,兩個人離得很近,隔著服布料,能覺到他的溫,也能夠聞到他上清新干凈的洗味道。
是喬婉用的薰草洗。
韓尋舟紅了臉,像被燙到一樣松開了手,乖乖跟著他往住院部大樓里走。
病房里,賀崢不在,韓母正在給喬婉削蘋果,眼睛紅紅的,之前肯定是擔心得掉了眼淚。
韓母和喬婉的關系一直很好,沒嫁人的時候就是閨中好友,后來因著兩家之間的關系,這麼多年相下來,不像親家,倒像是閨。
喬婉手腕上打著石膏,腦袋上纏著繃帶,看到韓尋舟之后拍了拍床邊,聲音還有些虛弱:“舟舟來了,坐這里。”
韓尋舟一看那樣子眼睛就紅了,乖乖坐在床邊,紅著眼睛拉著的手沒有說話。
“這孩子,跟你媽一個樣子,不就紅眼睛,跟個小兔子似的”喬婉手了的腦袋,莞爾道,“阿姨沒什麼事,就是點皮傷,醫生說,好好歇幾天,一個星期就能出院了。”
幾人聊了一會兒天,喬婉說道:“舟舟啊,能不能麻煩你陪賀哥哥去我們家,幫我收拾幾件服還有日常用品過來,他們爺倆什麼都不懂。”
韓尋舟聞言點點頭,依依不舍地跟著賀銘走出病房。
剛到樓下,賀銘才發現沒有拿家里鑰匙。他讓韓尋舟在樓下等著,自己重新坐電梯回到病房。
走到門口時,竟然聽到母親抑的哽咽聲。
賀銘推門的手停住,本想回避,卻意外聽到了舟舟的名字。
“下個月舟舟就要年了吧?
兩個孩子的婚事也該有個結果了,你覺得呢?”
賀銘的心臟飛快地跳著,一向極其有風度的他在這一刻選擇了聽。
韓母點點頭:“嗯,你回去問問阿銘的意思,我問問舟舟,婚姻對他們倆來說都是人生大事,兩個孩子的意見很重要。”
房間里陷了片刻緘默,許久之后,賀銘聽到喬婉的一聲嘆息,帶著說不出的苦悶。
“小淑,實話告訴你,我私心里是不希舟舟嫁進我們家的。”喬婉嘆了口氣,語氣沉重道,“我從小就把舟舟當親兒,要是我有這麼個寶貝兒,我是說什麼都不會讓嫁進賀家這麼個人家的。”
沉默了一會兒,淡淡笑道:“二十年前我們就是好友,你還記得我那會兒的樣子嗎?”
韓母回答道:“哪能不記得,你當初是文工團的招牌,那年我跟著我父親去倫敦看你的舞蹈演出,邊有個英國人激地和我們說,臺上這個孩子跳得比他們皇家舞團的首席還要出。”
喬婉點點頭:“是啊,一晃二十多年過去了我前幾天在家實在是憋瘋了,回老家收拾了些陳年舊,發現了一張我跳舞的照片,后面還寫著我的夢想。說出來不怕你笑話,我二十歲的夢想就是要跳到最棒,讓全世界的人都看看,我們的民族舞蹈不比他們的芭蕾差。
可后來,我在意大利巡演的時候遇見了在那兒談生意的賀崢”
“我從來不后悔嫁給了他,我也并非不他了,我只是覺得對不起二十歲的自己。賀家之所以能夠崛起得這麼快,和家族嚴厲的規矩不開關系,這規矩是從祖輩定下來的,沒有人能反抗。家族規定,男人在外拼事業,人就得當賢助。賀崢他我,但更事業,他只希我能安安靜靜在家里,相夫教子。”喬婉諷刺地笑了一下,“會跳舞有什麼用?舞跳得好不如飯做得好,不如地掃得好,我已經二十多年沒有跳過舞了。
今天我站在梯子上,抓著梯子手夠后面的花,誰知道我現在的韌和平衡能力竟然差這樣。”
韓母不知道怎麼安,只能握著的手。
喬婉回握住的手:“所以啊,我不希舟舟走上我的路,舟舟從小就看紀錄片,對什麼事都充滿好奇心和探索。的眼睛里有自由,有,有我時代一切的向往和希。
當初兩家訂娃娃親的時候,我自己都想不到我會有天活這樣,可如果時間倒退,我肯定不會同意舟舟和阿銘訂婚的,我不希幾十年后,也像我一樣,平庸無能,又死氣沉沉。”
面對好友這樣的剖心之言,韓母也認真思索了,可畢竟非常喜歡賀銘,于是掙扎問道:“但賀銘以后肯定不會像他父親一樣,他選了法律專業,未來并不會經商啊。”
“那只是賀崢的煙霧彈,這事兒還沒敢告訴他爺爺呢。我和賀崢為這事兒爭吵過無數次,可他的態度很堅決,他說賀家就一個兒子,這麼大的產業,不管學什麼專業,以后總是要繼承家產的。吵了太多次之后,只要我一提起這個話題他就語氣強地喊停。我實在是疲于爭辯,我太沒用,保護不了阿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