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易星湊在一旁,說,“你這種人,在我們北昭就掮客,牙婆,老鴇……”
“咳……”九山及時停,免得這小子說出些什麼沖撞主子的渾話。
劉寬簡直要嘔出一口,他的,這趟出門不拜黑蛟龍,霉運便找上了他,好好兒地收了一套鐵甲,正準備到琵琶島出手,借此大撈一筆后便能買張進藍凌島三大家的投名狀,這是無數掙扎在溫飽線的平民的白日夢,他離夢真就差一步。
一步之差,把他直接送到了北昭。
這事說起來是在司絨和封暄到渝州的第三日,唐羊關大營巡船來報,在黎婕當初作儲備營的島嶼附近截了條私船,船上堆滿綢瓷等貴重商貨。
起初巡船長認為只是一起普通的私船案,山南沿海的巡檢司就常常遇到這樣的私船,只不過山南私船多販些糧食干,唐羊關這回截的倒是個膽兒的。
而后巡檢司將船一搜,才搜出事來。
那船上,綢瓷都是遮掩,船板暗格里,堆著赤鋼、烏金,甚至有兩桶黑水,還從暗格最底下翻出了一黑的單面甲。
前者是原料,后者是品。
無盡夏的清香沁鼻間,司絨靠在客棧窗邊,易星提著那輕薄的單面甲站在桌旁,九山手里握著把匕首,在下向戰甲劈斬而去。
“鏗——”
匕尖在甲面用力劃過,烈芒撞,幾乎要出火星來,可一瞬之后,九山愣在了當下。
劉寬面上還是那副喪家犬的樣兒,心中嗤諷,鐵甲要這麼容易留痕,能一甲千金嗎。
“用了幾力?”司絨平靜地問。
九山著那潔如新的甲面,面凝重起來:“八。”
他的手在近衛營是數一數二的,尋常甲胄,那一刀下去,不說劈兩半,起碼也會留道深痕。
司絨從靴筒里出一把窄匕首,朝他拋過去。
這匕首較之方才九山手里那一把,寒冽更盛,匕偏淺,司絨余里瞥到劉寬臉微變,輕輕地彎了:“全力試試。”
易星識相地往后退了半步,手仍然高抬著,只覺寒芒閃過,手臂微微發麻,在九山收手之后,他忙翻過戰甲來看,咧開,指著那淺淺的一道痕,高興地說:“主子!主子匕首比這甲厲害多了!”
劉寬同樣驚愕,他死死盯著回到司絨手中的匕首,說:“你,你的……”
他在被巡檢司抓住時確實倒霉,照面還未打,就先被擊暈在了船里,后來更是一路蒙著眼,不知道自己落了巡檢司手里,更不知道跟前的人是阿悍爾公主,同船來的人里頭還有個北昭太子。
因此司絨玩了個手段,把自己裝作海上游商,就是為了詐出那戰甲的來歷與去向,這對阿悍爾和北昭軍隊來說是至關重要的,甚至攸關生死。
在武上,讓未知的人走在自己前面,這不是一件好事。
“原以為是什麼好東西,如今看來不過如此。”司絨輕飄飄地說,看向鐵甲,宛如看一堆廢鐵。
“你,姑娘,不,貴人,貴人還有多這匕首?可還有其他,其他武?”劉寬看司絨卻像看一座金山,激得舌頭都捋不直。
他從司絨的眼神中讀出一個消息——那把匕首只是冰山一角,有比這更值錢的東西,如果做這一趟生意,他就能在主島過人上人的生活!
司絨溫和地笑了笑,彎拿匕首在他臉上輕輕拍,說:“怎麼,想通了,要與我做這樁生意?”
“您,您輕著點兒,”劉寬臉上冰涼涼,那是要命的警告,讓他心口發,只敢抬起下往上努了努,“貴人說的哪里話,小人是只牽線搭橋的螻蟻,愿為您搭座通天橋。”
通天橋。
司絨笑得更溫,聲音也放輕,卻旋個,猛地抬腳踩在他背上,指著那戰甲,居高臨下地說:“那什麼?”
“鐵,鐵甲。”他爺爺的,劉寬被踩得頭都不敢抬,后背全了,這姑娘太邪。
“這名字我聽不慣,去告訴你的上家,上不得臺面的東西就別玩兒了,”收回腳,讓人給劉寬松綁,旋坐回椅子中間,砰一下將匕首拍在桌上,“姑娘帶他見世面。”
“欸,欸。”劉寬把頭點得啄米似的,雙手合十,躬哈腰地往門邊走。
“急著走啊。”他的手還沒上門扉,司絨的聲音便從后悠悠傳來。
“您還有吩咐?”劉寬汗直豎,轉過說。
“這話怎麼說的,既然大伙兒都上了一條船,便是朋友,”司絨這會兒一副懷模樣,說,“既是朋友,我怕你泄了份,九山。”
九山拉開門,外面站著個容貌普通的中年人,看起來沒有什麼特別之,樸實寡言,穿著與那碼頭的長工差不離。
“他能保你命。”司絨說。
劉寬心里暗罵,卻不敢拒絕,這是直白的威脅與看管,賠笑道:“還是貴人想得周到。”
腳步聲消失在廊盡頭。
屏風后走出個人。
封暄手指頭過那道淺淺的痕跡,隨手拎起桌上的一柄普通匕首,抬手一劃,看著沒用幾分力,卻在鐵甲上留下了更深的痕跡。
一深一淺兩道并排。
“厲害啊。”司絨緩緩合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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