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在縱容凈蓮司搜刮藥材也是為了治病救人,大唐天子判功過相抵,未曾置予評論。
含涼殿,裴敏跪于可鑒人的地磚之上,朝紗簾后斜倚的婦人叩首道:“臣裴敏,叩見天后!”
過了好一會兒,方有清麗的宮娥卷起紗簾,出那婦人妝容威嚴的臉來。武后正在翻看并州刺史的奏表,淡淡道:“過來。”
裴敏起,走到武后坐床下再次跪拜,笑著道:“天后,您今日可曾消氣些啦?若是還氣著,不用您罰,臣自個兒去殿外跪著反省。臣這等螻蟻,生死皆是您一句話,著實不值得您氣壞。”
主提及,武后倒不好發作了,只將奏表折子往案幾上一扔,哐當一聲,審視裴敏道:“反省?你倒可曾反省?”
“臣千言萬語,實在不知該從何談起。此行北上追圖,臣的確不敢忘記天后令,可誰料戰災荒諸多意外,若沒有賀蘭慎死守并州,突厥大軍必定破城南下,到那時長安危矣。”
裴敏不卑不,徐徐道,“臣私以為,與長安權貴勾結的突厥人遠比一個賀蘭慎要可怕得多,安須得攘外,臣不能為了一己之功利,而讓天后長安困的險境。”
武后道:“行了,你說的這些我又何曾沒有想到?只是敏兒,你知道的,我最痛恨別人的背叛,無論這種背叛是來自于至親、亦或是至,皆不可饒恕。若非顧及大局,你背叛的下場,絕不是跪兩個時辰那般簡單。”
裴敏垂眼:“臣明白。”
武后審視著面前這個明的子,半晌,終是手了的鬢角,像是憶起什麼般道:“我還記得在死牢中第一次見你時的景,你像一頭不愿屈服的困,那麼狼狽,又那麼耀眼。你說只要我保住你門人命,就愿意為我做一切事……”
拿涂有丹蔻的尖利指甲輕輕刮過臉頰,有些許不適。裴敏沉默著,聽武后肅穆的聲音穩穩傳來,仿佛早已看一切般,低聲警戒:“敏兒你記著,世間皆為累贅。若想走得遠,爬得高,須得拋下諸多束縛。天下男子從來都是視人為玩,于你我而言,男人又何嘗不是玩?你欣賞賀蘭慎,可以,若癡迷于他,便是萬萬不可……明白麼?”
裴敏抬眼,坦然道:“謝天后賜教,臣謹記。”
暮鼓聲聲,商旅不行,萬初歇。
一個多月不曾回長安,凈蓮司積的卷宗如山,賀蘭慎批閱到華燈初上方將自己那份做完。他了酸痛的腕子起,正出門,不經意間瞥到側裴敏的空位,目掃過案幾上七零八落胡堆放的公文,不由駐足。
還未好全……
竟是片刻的猶豫,他重新坐回,將裴敏案幾上那堆糟糟的案宗一份份整理堆放齊整,提筆潤墨,替批閱起來。
從夜初臨忙到第二天旭日東升,燭臺燃盡,賀蘭慎方落下最后一筆,了眉心,起走去天井打水沖涼。
夏日晝長夜短,卯正已有朝爬上屋檐,灑下一層橙黃的暖。賀蘭慎彎腰潑水,洗去一臉疲憊,解下外袍搭在晾桿上,隨即取下另一件漿洗干凈的戎服穿好,扎好工整的鑲金蹀躞帶。
正忙著,忽聞后傳來一個悉的音:“原來你在這呢,我好找!”
賀蘭慎側回首,臉上還滴著水,見裴敏負著手沐浴朝走來,一時忘了挪開眼睛,喚道:“裴司使。”
一開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啞得厲害。
“咦,你嗓子怎麼了?”裴敏并不知他徹夜未眠,倚在天井的廊下問道,“病了?”
賀蘭慎清了清嗓子,這會兒恢復正常些了,低聲道:“沒有。”
裴敏只是笑,喚他道:“小和尚,你過來。”
的手一直背在后,像是刻意藏著什麼。賀蘭慎面上閃過疑,輕輕歪了歪頭:“什麼事?”
“你過來,我有東西給你!”裴敏挑眉看他,“怎的,怕我把你吃了?”
賀蘭慎取了棉布仔細干凈臉上和手上的水漬,俊無儔,有著年人特有的清爽干凈。他行至裴敏面前站定,上籠著佛般圣潔,問:“是何東……”
話還未說完,他看到了裴敏從后遞出來的件,不由微微睜大眼眸。
是一柄烏鞘金紋唐大刀,獨屬于裴敏的金刀。
“你的金刀不是壞了麼?烏至說修不好啦,正巧我有一把新的。”裴敏抓著那柄象征過往的金刀,眉眼張揚,催促賀蘭慎道,“愣著作甚?接刀啊,送你了!”
那刀看得出質沉重,這種沉重不僅僅是來源于刀本,更是裴家過往的輝煌與榮耀。
風過無聲,樹葉在頭頂沙沙作響,投下斑駁的碎。廊下階前,紅子手持金刀遞出,白袍年垂首靜立,一瞬仿佛是永恒那般漫長。
袍隨風翻飛,賀蘭慎沒有手去接。
他的眼里有華流轉,結滾,千言萬語翻涌在心間,最終只化為艱的一句:“這刀,我不能拿。”
“你……”未料會被拒絕,裴敏簡直不敢置信,面復雜道,“我第一次送人東西,你不會這般不給臉面罷?”
“這是你的刀。”賀蘭慎眸中思緒疊起,固執道。
“什麼我的刀?我又不會使用,與其放在房中蒙塵,不如贈給需要它的人。”裴敏沒了耐,一把拉住賀蘭慎的腕子,將金刀強地塞在他手中,“讓你拿著就拿著!怪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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