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念月在馬車裡坐了一會兒, 又喝了晉朔帝的茶,方才想起來問︰“陛下從瓊林宴來,沒有什麼妨礙嗎?”
“什麼妨礙?”晉朔帝淡淡道, “這樣的宴會, 本來也不會由皇帝親自主持,不過是有幾個員陪宴罷了。朕留下皇子, 對新科進士來說, 已是極大的榮耀。”
鐘念月雙手捧著茶碗, 轉了一圈兒, 道︰“不對啊,那陛下怎麼去了瓊林宴?”
晉朔帝一頓︰“……”
晉朔帝出聲道︰“孟勝, 去問問那朱家夫人如何了?若是要取藥, 便派個人去取。免得拖著,朕還要陪著一並在這裡等候。”
孟公公應聲, 連忙掀起簾子出去了。
鐘念月不由道︰“辛苦陛下了。”
晉朔帝︰“你既知曉,卻也不說兩句好聽的話來。”
了腰間的兜, 笑道︰“好陛下,我給陛下買糖吃。”
晉朔帝︰“……”
“還不知要等多久呢, 不如下去買糖。”鐘念月說著便去掀簾子。
晉朔帝問︰“你要等到何時?”
“等到太醫有個定論罷,到底是能治還是不能治……陛下先回去歇息?”鐘念月作一頓。
晉朔帝面上神莫測,隻道︰“朕先回去歇息,然後你便拿了買給朕的糖,去分給太子吃麼?”
這怎麼還怪氣起來了呢?
鐘念月眨眨眼,不過倒是明白了,聽這般口吻, 便可知太子當真同他說了要娶的事,而晉朔帝顯然是不大同意的。
不同意才好呢。
鐘念月甜甜笑道︰“自然不是, 我要給陛下的東西,便隻給陛下一個人,也只會給陛下。”
那馬車外頭把守著的衛,都不眼皮了,心道這鐘家姑娘實在太會哄人了。這世上會說漂亮話的人多,可說得討喜,又能敢在陛下跟前說的,那可就真是之又了。
“陛下在這裡等我,拿了糖再走罷。”鐘念月說罷,便跳下了馬車。
晉朔帝見作,原本眉心一皺,想也不想就手想要去撈住的腰,免得不小心摔了。只是到底沒來得及,便隻與的擺了下。
鐘念月穩穩落地,一提擺,便上了香桃︰“走。”
的影利落,與先前大不相同。一走起來,連擺都是微微飛揚起來的。
晉朔帝收回手,緩緩坐回去,角不自覺地勾了勾。這是他悉心養的姑娘。
“跟上去。”他道。
當下便有兩個衛不遠不近地跟在了鐘念月的後。
這廂祁瀚也坐得有幾分不耐了。
他記得朱家大房老爺,得他父皇盛贊潔己自修,與人不茍,如今外放青州,來日若還朝,必然要被提為重臣。朱家二老爺也是個年便負才名的人,如今在工部當差。
怎麼府上的二夫人,卻這樣人不快?
“殿下應當在瓊林宴上吧?卻為著臣婦家中這樁事,親自駕臨,實在令我等惶恐……”
祁瀚打斷了︰“你說的不錯,本宮實則還有要事在。既已將太醫送到,便也不多留。府上不必惶恐,先是朱大人得父皇看重,百姓稱贊,結下善緣。再有我那表妹與府上的朱姑娘乃是閨中友,如此之深,安能不管不顧?”
說完,也不去看那二夫人是何臉,當下袍一甩,起出去了。
二夫人口起伏兩下,隨即才平靜了。
回頭問︰“三姑娘呢?”
下人道︰“還在梳妝呢。”
二夫人一甩帕子︰“還梳什麼妝?人都走了。活該沒有姐姐這樣的際遇……卻不知大姑娘平日裡陪的都是哪個貴人,總不會是太子吧?”
二夫人暗自嘀咕了兩句,又道了一聲︰“我這大嫂真是好運,丈夫不在旁,還有人來相護,多半是死不了了,還能再混上幾年。”
滿屋的下人聽這般說話,竟是沒有半個變臉的。
祁瀚出了朱府,一眼便看見了停在外面的馬車。他步履一滯,原本只是有些懷疑,但等看清楚了那馬車旁守著的衛,他心下頓時了然。
他也差不多明白,為何段太醫會換盧太醫了。
祁瀚緩步走向了馬車,躬道︰“父皇。”
晉朔帝聽見腳步聲時,原本還以為是鐘念月回來了,等聽見了祁瀚的聲音,他便隻淡淡應了一聲︰“嗯。”
祁瀚卻是忍不住仔仔細細盯住了那簾子。
晉朔帝為何會出現在這裡?那簾子後……是否還有個鐘念月?
恰巧此時孟公公也出來了,見著祁瀚便驚訝地喚了一聲︰“太子殿下?”
祁瀚笑了笑,點了下頭。
孟公公暗道,倒總算有了幾分陛下年時的風采。
他很快便轉向馬車,回稟道︰“陛下,那朱夫人已是重癥纏,如今兩位太醫正想法子為吊命呢。能不能熬過這幾日,都不好說……”
祁瀚聽見晉朔帝似是輕嘆了一聲,道︰“那念念該要傷心了。”
祁瀚一頓。
不知道是該先驚於晉朔帝的稱呼如此之親昵,還是該欣喜於聽聲音,鐘念月並不在那馬車之中……
孟公公嘆氣應聲︰“是啊。”
既然鐘念月已經不在了,祁瀚也沒有再多留,躬向晉朔帝告了退。
他上了馬車,朝著城南而去。
“等等。”等走到半途,祁瀚突然掀起了車簾來。
他好像看見了表妹。
祁瀚往窗外看去,卻是什麼也沒看見。
他便轉過頭,朝後去。只見鐘念月已經到了他父皇的馬車前,手裡還拎了東西,簾子一卷便鑽進去了。
祁瀚沉了臉︰“去看看鐘家姑娘方才都去了什麼地方,做什麼去了。”
“殿下……”
“還不快去?一個一個攤子地問,都要問清楚。”
那小太監連忙一溜煙兒地跑了。
這頭鐘念月回到了馬車前,一邊將手中的東西給了晉朔帝,一邊問︰“公公,如何了?”
孟公公將方才說的話,又說了一遍,最後又道︰“說是幾年前便落下了子,後頭沒養好,才落了這麼個境況。”
“什麼子?”鐘念月問。
孟公公輕咳一聲,似是覺得這不大好說。他小心地看了一眼晉朔帝,方才低聲道︰“幾年前,朱夫人小產了。”
鐘念月愣了愣。
這對古代人來說,可實在是近乎致命的東西了。
連帶著,鐘念月覺得自己的肚子都痛了下。
懨懨地坐回了馬車裡。
“為朱夫人難過?”晉朔帝出聲問。
鐘念月點了下頭。
古時候生子都很早,如今朱夫人也才不過三十幾歲。
鐘念月原本還想著,要嘗一嘗合法早的滋味兒呢,如今想想還是罷了吧。
古時候太過講究“家”和“宗族”的概念。
便是再如何驕縱,一旦給誰做了妻子,便很難以一人之力去抵抗對方的家族了。到了那時候,還不是人家要生就押著也得生?什麼胎、難產不必說,更有產後產中各種伴隨的疾病……
鐘念月低聲道︰“我不要嫁人了。”
孟公公一聽,忙道︰“哎喲我的姑娘,那怎麼呢?”
在現代,不婚都是許多人無法理解的,更何況古代人?
近來萬氏和鐘大人都在想著為相看了……連太子都了求娶的心思了。
那還不得趕把這些想法消滅掉?
鐘念月扭頭,眼地著晉朔帝,小聲道︰“我一直陪著陛下,不麼?”
晉朔帝說話最管用。
就晉朔帝來幫我背鍋最好了。
晉朔帝頓了片刻,然後才輕笑了一聲,他道︰“自然可以。”他笑意不達眼底,又道︰“但將來念念興許會怨朕。”
“怎會?”鐘念月為了加大其可信度,忙掰著手指頭道︰“這世上有人生得比陛下好看麼?有人比陛下更聰明麼?有人比陛下更雄才大略麼?……有人比陛下待我好麼?”
孟公公聽到這裡,角了。
真不愧是鐘姑娘。
這一番話,倒是先將陛下恭維了個。
晉朔帝再度失笑,而這次笑意終於抵達了眼底。
他道︰“嗯,在念念心中,朕這樣好?”
鐘念月︰“唔,否則那玉佩怎麼會給陛下呢?”
“好。”晉朔帝應了聲,“若是還有人想要提親求娶,念念尚有三次反悔的機會。等到三次過了,朕便會一概都按下,不許旁人再提了。”
鐘念月搖搖頭︰“不需要三次。”“陛下只要再寵我一些便好了。”
晉朔帝面上的笑意越發濃厚︰“嗯?”“為何?”
鐘念月理直氣壯地道︰“陛下若是能將我寵得再驕縱跋扈些,等到再過上十七八年,我也不必嫁人了,隻一心做個有錢有地位的姑娘,然後一口氣養上八十八個面首……”
面首又不能要求生孩子!
晉朔帝︰“……”
原來打的是這樣的主意。
晉朔帝手,將鐘念月拎到了自己懷中來。
鐘念月驚訝地扭了扭子。
如今長了好長一截的個兒了,再坐在晉朔帝的懷中便有些不像樣子了。
晉朔帝哼笑一聲,似有不快,道︰“方才念念還說,這世上沒有比朕更好的人了,如今倒是又能養上八十八個面首了?誰人教你的這些?”
鐘念月︰?
鐘念月咂咂,小聲道︰“陛下,這二者又不沖突。”
難不晉朔帝還能做的面首嗎?
出可憐的神,著他道︰“反正我是害怕的,我怕疼,還怕死……”
晉朔帝抬手按住了的︰“胡說些什麼?你不會疼。……也不會死。”
他似是對那些荒誕的話忍了又忍,半晌才輕著的頭髮,道︰“念念只要聰明些,想要什麼都能拿到的。”
鐘念月眉眼一彎。
晉朔帝︰“……除了面首。”鐘念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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