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輩子最恨的權臣!
對面的段殊竹看公主言又止,反而一點兒也不著急,先喚伍兒拿手爐,暖著自己的膝蓋,慢悠悠地:“公主殿下有話不好,那不如讓臣來猜一猜,恐怕是為了支越戰場的事,對不對?”
語氣如此平淡,茜雪吃了一驚。
段殊竹依舊云淡風輕,接著道:“臣為樞院的人,自然知皇家心思,不瞞公主說,那個叛逃的上川赫已經死了,所以即使臣知道點什麼,也是死無對證,公主大可不必擔心。”還沒等茜雪接話,又自顧自地:“但如果臣想讓上川赫活過來,也不是難事!”
明明白白的威脅,可見這個人確實在樞院手中。
事已至此,也沒必要賣關子,段殊竹果然想要一手遮天,自己從沒看錯他!
公主輕蔑地哼了聲,反問道:“那——主使是想讓那個人活,還是死呢?”
段殊竹抬起眼皮,狠毒之人偏偏生了雙顛倒眾生的眸子,笑道:“臣全聽殿下的意思。”
“我——”故意自嘲,“何德何能,可以左右主使。”
“未來的天下之主,難道不值得臣效力嗎?”他樂悠悠地說,甚至還抿了口茶,搖搖頭,嫌棄茶涼。
十七公主徹底呆住,對面人怕是瘋了!居然說出此種大逆不道之話,頓住半晌,才急急開口,“主使,你——說什麼!”
段殊竹放下茶杯,一臉笑意,“殿下,臣說的是未來天下之主啊。”瞧公主滿眼驚恐,忍不住輕笑出聲,語氣越發溫,“公主,莫非蘇澤蘭沒有告訴你,這可不是臣的主意,他這個人啊,把一切都做全了,臣不過順水推舟而已。”
茜雪整個懵住,“蘇,他想讓我——”
“想廢掉當今皇帝,讓殿下登基,為一代皇。”
“這不可能!”十七公主騰地站起,蘇供奉最清楚自己與弟弟的,斷不會做這種事,如今他在牢里,就由著這幫人胡說,氣得臉頰通紅,“段主使,我年紀雖小但也不傻,就算是他的主意,你又為何幫著!”
段殊竹也站起,整個人看上去春風漾,卻讓人沒來由得打寒,聽他緩緩地說:“公主有件事還不知道吧,蘇澤蘭,他是我弟弟啊。”
茜雪呆呆地站在原地,短短幾天,知道無數件想都不敢想之事,心不停往下墜,到底還有多枝枝蔓蔓——蘇供奉一直瞞住自己。
到底還認不認識他!
春日的太明了,完全不顧人的心,兀自過石舫紗窗,打在公主漸漸蒼白臉頰。
段殊竹并不瞧過來,負手踱步在繡著《殊竹圖》的花屏前,從袖口拿出一封信,輕輕放在案幾邊,“公主,我這個弟弟啊,什麼都好,就是心思太深,臣以為既然咱們都坐在同條船上,就應該開誠布公,這是前尚書省左仆公子歐雨霖自殺前托人給臣的信①,殿下看看吧。”
茜雪抖著接過那燙金的紙,打開看見娟秀字,洋洋灑灑一大堆,清楚地寫了蘇澤蘭如何以自己之名讓對方上鉤,狀告生父之事。
歐雨霖親筆無錯,他曾給畫過梨花燈,下面有提款。
茜雪雙發,手不由自主扶住榻便,只怕自己要跌落在地,緩了好一會兒才說:“我——要見蘇澤蘭!”
已經一片混,只想見見對方。
華清宮南邊,水波粼粼的長生殿,天子還在休息,雪盼拿起團扇,一下一下趕著飛蟲,漂亮的杏仁眼瞧對方,似水。
棠檀桓微微張開眼,“貴妃這樣盯著,朕可沒法睡。”
對方笑嘻嘻,“陛下生得好看,還不許人看嘛。”
“哪里好看——”他淡淡地問:“人和人能有多大區別。”
“陛下不覺得自己好看啊,像畫里人似地,鼻若懸膽,眉宇俊郎,星子做眸,就是特別俊。”
棠檀桓抿笑了笑,“貴妃真甜。”
蘇雪盼單手撐住頭,笑容在邊,最喜歡這樣看著天子,從側面過去,那雕刻般的下顎線,鼻峰起伏,能讓人瞧到天荒地老。
“陛下,我給你唱支歌吧。”沒等人家回答,就哼了起來,“桃仙復桃葉,渡江不用楫,但渡無所苦,我自迎接汝②。”
歌聲輕盈,繞在天子耳邊,他閉上眼,問這是哪里的曲子,迷迷糊糊聽對方說是秦淮河上的小調,漸漸沉夢鄉。
蘇雪盼的聲音也越來越輕,終于哄得對方睡下,打個哈欠,懶懶地繞過珠簾,吩咐侍弄茶喝。
靈兒倒了杯初春白茶,又加上幾塊花糕,放下來,仔細端詳對方臉,勸道:“貴妃也要保重自己,別弄得太累了,奴婢看著也急。”
雪盼搖搖頭,拉對方坐下,巧笑嫣嫣,“多謝心,天下除了母親啊,你對我最好了。”
靈兒不好意思,“貴妃對奴婢也好啊。”
雪盼用指尖撿起塊花糕,放對方里,癡癡笑著沒接話,一直看得小丫頭臉紅,忍不住囁喏地問:“貴妃怎麼了,是不是有話說。”
“我確實有話,就是太難開口——”語氣忽地淡下來,笑容也變得諱莫如深,讓旁邊的侍不知所錯,連忙下跪,“貴妃,莫非靈兒做錯了事,還請責罰!”
蘇雪盼又笑意滿滿,手拉對方,“你看你,我還什麼都沒說呢。”明亮的眸子瞧著,眼波一,悄聲問:“昨晚——去了哪里?陛下被公主送回來的時候,我喊了你半天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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