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寢里就只有這一張床,更不可能抱出去宮人們都瞧見,好在床夠寬敞,除卻他方才睡過的地方,里頭的空間尚且寬裕。
他猶豫了下,扶著在床里側躺下,回頭對馮整道:“再去拿床被子。”
一個適齡郎蓋自己蓋過的被子總歸是有些曖昧,桓羨在心里厭惡這些失了界限的行徑。偏偏這時睡夢中的薛稚側過來,自夢中低低喚道:“青黛……”
蹙著眉,一雙臂卻如垂柳纏上他脖頸,直往他懷里靠。
這一幕與那日夢中幾無不同,桓羨全一震,愣怔的瞬間,人已經偎了過來,抱怨似地嘟噥:“青黛,你怎麼變得這麼啊……”
桓羨一驚,只一瞬間,渾都似沖到了顱頂。
溫香玉在懷,只隔了薄薄的兩層春衫,獨屬于的梔子幽香濃滟于鼻峰舌之間,如一團團迷霧,又似一幕幕夢,他渾僵,彈不得,心跳聲卻一聲聲鳴如擂鼓。
馮整早已在薛稚靠過去時便已逃之夭夭。桓羨愕然一息,眼睫無奈地垂下來,冷淡看著偎在自己大上睡的郎。
仍在沉睡,雙手抱著他膝不放。濃的眼睫沉沉搭著,櫻微翹,幾縷凌青垂落于白瓷似的,也有許沾在上,倒愈顯得那鮮艷滴。
不復平日里的溫淑嫻靜,卻多了一憨,也更與他記憶里的那個薛稚重合。
令他想起,許多年前的漱玉宮里,夏日午后,燦明,冰鑒盛冰烹鼎般冒著寒氣,也如這般枕在他上,于夢中喚他:“哥哥……”
那時的他還不是太子、天子,只是漱玉宮里、一個與阿娘相依為命的不寵皇子,而則是帝王新寵帶進宮的,他們的人生,本來不會有任何集。
是自己要闖進他的生活,在那個他因為阿娘求藥而險些凍斃在積雪中的明月皎潔的晚上,在無數個忍病痛與宮人白眼的日夜,在他前十六年有如苦藥乏善可陳的年歲月里,始終是那抹唯一的溫暖和亮。
但也是,讓阿娘從冷宮棄婦重新淪為桓駿的玩。如果不是向賀蘭氏提起他們母子,如果不是求賀蘭氏舉薦了阿娘,如果不是在阿娘被帶走的那天走他替摘桐花,后面的一切……也許并不會發生。
所以,現在對他這個便宜兄長屢屢示好,是因為愧疚嗎?
桓羨沉默許久,將紅邊黏住的發撥開,指腹下的細膩,有如凝脂,他看著那張睡夢里憨甜的容,終是沒有推開。
·
他陪薛稚在床上坐了一會兒,確定再次睡后,才將輕輕移開,替拽好被子下了榻。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步出燕寢后,他皺眉問拿被子拿到現在也沒回去的馮整。
馮整訕訕干笑兩聲,將昨夜的事一一道來,只刻意忽略了是自己來的樂安公主,又關懷地問:“陛下現在覺怎麼樣?可要再找個醫來瞧瞧?”
“不必。”桓羨眉頭鎖,想也不想地拒絕,“去查查,是否是酒的問題。”
為天子,自是不能暴自己的肋,何況這病發的奇怪也突然,他已很發病,昨夜卻像是又回到了那一日,又眼睜睜地看著阿娘在自己面前被殺,噴薄而出的腹中鮮,就好似澆在臉上,那種稠粘膩的覺直至如今也如蛆附骨……
桓羨閉一閉眼,將眼前心底重又泛上的紅暫且下。馮整道:“回陛下,奴昨夜就派人去查過了,何娘子獻的那尊葡萄酒原也是宮中供應,配方里本有一味阿芙蓉,有致幻之效,想是因為如此……”
“不過,何娘子似乎并不知,可能是巧合……”
陛下從前不知,只是因為從來不飲葡萄酒罷了。昨夜會接何娘子的酒,是個意外。
桓羨微微蹙眉,想起崇憲宮里的何太后,終究沒有追究。眉峰一掃目銳利掃向他:“昨夜,是你去的薛稚?”
馮整渾汗都豎了起來,訕笑著答:“奴也是心疼陛下,沒人照顧,公主住得近,搭把手也是好的……”
他笑了一下,如同鈍刀割在馮整心上:“你也算是朕邊的老人了,不要自作聰明。”
說完,也不顧下屬是何表,冷然拂袖去了書房理政務。馮整巍巍地抬袖了額上的冷汗,間的那塊巨石這才落了地。
燕寢里,薛稚這一覺便睡至了午時,微朦目落在帳頂的赤紅云紋上,原還有些混沌的靈臺一瞬歸于清明。
這是怎麼了?怎麼會在皇兄的床上?
慌忙從榻上坐起,四顧尋著裳,末了才發覺裳還完完整整地穿戴在上,松了一口氣的時候,帳外又傳來桓羨清冽的聲:
“醒了?”
抬眼而,皇兄已經起來了,正坐在書案前秉筆批閱著奏章。反倒是本該在床邊守著他的自己稀里糊涂地睡到了他的床上……
慌地下榻,原本白皙如玉的芙頰也漫開桃花一般的,對上兄長好整以暇的視線,有些難為地了一下耳發:
“皇兄……”
赤著腳,纖纖如玉的一雙赤足在蓮花般的擺下,蘭瓣兒一樣的,月牙兒一樣的白。桓羨微不可查地皺了下眉,收回視線,背過:“把鞋穿好,別著了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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