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繡瑩看著謝容玨這樣毫不在意的樣子,瞬間無名火起,鎮國公府為了謝容玨的仕途耗費了無數的人力力,只要等到兵部尚書致仕,即便是他不愿,也總有法子得他愿。
可是現在若是和顧家生了嫌隙,將來的仕途必然會到不小的影響。
“你出去不務正業也就罷了,怎麼偏偏要和顧家生出嫌隙,”崔繡瑩見他這懶散的樣子就忍不住提高了聲線,“即便是顧平有什麼做的不妥的,你也應當讓著些,何必又傷了和氣,現在——”
說到一半,大概是顧慮到沈初姒在旁,聲音戛然而止,沒有再接著說下去。
謝容玨哼笑一聲,突然想到了當日顧平酒后說的話,有點兒后悔自己下手還是太輕了些。
他并無所求,所以行事毫無顧忌。
至于為他所鋪的仕途,他也并不在意。
沈初姒之前就一直曾經聽聞鎮國公夫婦想要謝容玨走仕的道路,畢竟盛京的世家子弟大多喜好文墨,文之名聽上去也頗有雅意。
不過喜文之風盛行,以至于朝中武將人才奇缺,幾個老將又都前往偏遠之地鎮守國門,偏遠之地荒涼,家中子弟大多不愿前往這樣的地方,所以從武的也都是數。
西羌之地苦寒,又一直對中原虎視眈眈,朝中十幾年之中也沒有出一個將才,一直都是沈兆的心頭大患。
沈初姒想到了之前在書房之中看到的那些策論,前些時候閑來無事也看了幾本,有些應當是個年郎君所寫,辭藻華麗,引經論據,還有些應當是尋常的世家子弟常看的典籍。
謝容玨應當并不喜看這些,但是那些策論的邊緣又全都是被翻閱的痕跡,有些書頁上還有些折痕。
卉瑩被之后趕來的家丁給帶走了,崔繡瑩自覺自己繼續留在這里也不過就是多氣惱些,便也讓邊的嬤嬤扶著些自己,回到自己的院落之中了。
這場鬧劇其實也并未維持多久,只是沈初姒突然意識到了一點,即便是兵部侍郎的獨子行事并不謹慎,但是這件事怎麼都應當是避人耳目的,謝容玨如何得知卉瑩是顧平支使前來的?
窗外的傾泄在靠在檀木椅上的謝容玨上,周遭的人全都已經散去,他卻也還是沒有要走的跡象。
就連往日在手上隨意拋著的銅板都被擱置在旁邊的小幾上,他撐著臉側,就這麼看著沈初姒,像是思忖,也像是試探。
其實他并沒有笑,只是眼睛生得極好,即便是不笑的時候,也生生帶了三分笑意。
沈初姒下意識抬手蹭了蹭自己的臉側,然后垂著眼瞼問謝容玨道:“國公夫人已經離開,世子現在還不準備走嗎?”
謝容玨卻在這個時候倏地站了起來,之前退出去的侍已經將屋的門闔上,他緩步走來的時候,眼眉在翳之中。
他剛剛突然想到了之前自己在十月初三做的那個夢。
其實夢的容已經模糊不清了,甚至也說不上來到底是夢到了什麼事,就只是幾個瞬時就變換的片段。
他向來都很做夢,只唯獨那個沒頭沒尾的夢中,還記得沈初姒的眼睛格外清晰。
“我只是突然想到一件事,”謝容玨頓了頓,然后站在沈初姒的面前,“殿下說這樁婚事是殿下自己所求,可我與殿下之前從不相。”
他垂著眼睛,問道:“難道殿下對誰都是這般的信任嗎?”
謝容玨毫無所覺地為了沈初姒數年前的驚鴻一瞥,時時在后來想,自己其實一直都是個很執拗的人,不撞南墻不回頭,只是尋常時候很淡,所以并不明顯。
只唯獨謝容玨為了唯一的例外。
有的時候大概是真的命數不公,謝容玨混跡于風月場之中,無往而不利,對和自己的這麼一段往事忘得干干凈凈其實也很尋常,可卻將這件小事放在心上許多年。
記得他絳枕于樹上,無甚耐心地對著說別哭了。
一直記了很多年。
沈初姒沉默了一會兒,才回道:“世子難道就沒有想過,或許只有世子才是例外嗎?”
這話說得直白,連一一毫的其他意思都不可能有。
這麼多年來,對謝容玨表達慕之意的姑娘家其實不在數,尋常貴礙于他的風流之名,大多只是在筵席之上打量。
膽大些的也有讓家中兄長來打聽的,而風月場中的花娘則大多看中他的世子份,家中又無正妻妾室,大抵也是別有所圖——
他其實一直都能將別人的意看得分明,也只有現在面前的這位殿下。
不論他聲名如何,始終都是這樣毫無緣由的相信。
“我并無意為殿下的例外。”
謝容玨傾,“我之前其實就已經和殿下說過,我生來就是這麼一個薄寡義的人,親月余我連拂江院半步都沒有踏,我還以為殿下也能明白。”
他自顧自地隔絕掉周圍一切的善意,只將自己包裹在一個合適的距離之中。
旁的人都被他隔絕在一個屏障之外,半步都不得進。
“恕我直言,殿下其實沒有必要浪費時間在我上。殿下生于皇室之中,理應知曉,意本當就是奢侈的東西,托付良人也就罷了……但是托付于我,實在是沒有必要。”
那點兒所謂的與風月,他從來都無意沾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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