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程頌的母親突生惡疾,大夫去瞧,只說沒多日子了。
老太太只這程頌一個獨子,臨去前的最后心愿就是看著程頌家。
康大夫得了程家囑托來問沈清棠,“你和程頌,原也是我們看著的好姻緣。”
程頌往日里的殷勤,康大夫自是看在眼里。
旁敲側擊著問,“這樁親事,你是什麼想法?”
沈清棠沒什麼所謂,年紀到了,也沒有父母親人倚仗。這樁親事,大家看著都說好,便也點頭說好。
又道“我沒父母雙親,康伯就是我的師父。一日為師終為父,我都聽您的。”
“好好好。”
康大夫欣不已,“好姑娘,我既承了你這聲師父,必定認真為你辦。你放心,雖是急了些,但一應規矩什俱辦得妥妥帖帖,絕不辱沒了咱們姑娘。”
沈清棠淡笑著應下。
晚些時候,程頌來接歸家,也支支吾吾提起此事,“清棠,我……這事……哎呀……”
他撓撓頭,這娶妻沖喜的話,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反倒是沈清棠看著他,認真問,“程頌,你是真心想娶我的嗎?”
“這是自然。”程頌不假思索,口而出。
他自第一眼瞧見沈清棠,就歡喜上了。后來尋著法地來安濟坊獻殷勤,也是存了親近的心思。
程頌遲遲疑疑開口,“只是這親事倉促,我怕折辱了你。”
“無妨。”沈清棠并不在意,眉眼彎彎笑著道“我不介意。”
既松了口,這親事自然是順理章就定下了。
等裴琮之自上京城回來,此事儼然是板上釘釘了。
沈清棠聽見隔壁院落有人聲,提過來敲門。
是笑意盈盈的臉,“前幾日見裴公子不在,大門卻敞著,想是公子出門倉促,忘了關門,我便擅自做主,幫公子闔上了門。”
同為鄰居,不免關切問上一句,“裴公子遠行,是歸家去了嗎?”
裴琮之剛到陵川,還不知與程頌定親的事,頷首溫潤一笑,“是,舍妹惦記,歸家看去了。”
又溫聲道謝,“院門臨行未關,原是姑娘幫忙闔上。多謝沈姑娘。”
“裴公子不必客氣,不過舉手之勞罷了。”
又問他風寒可好些了。
他再頷首,“已然好了,多謝沈姑娘惦念。”
“那就好。”
沈清棠言笑晏晏,遞過請帖,“下月初二是我婚的日子,我與裴公子甚是有緣,如今又同在這杏花巷里住,裴公子可一定要來。”
是與程頌的親請帖。
夜太暗,裴琮之又立在廊檐影里。
沒瞧見他的臉倏然便冷了下來,如浸霜寒,再不復方才的溫潤如玉。
只是他許久沒接過請帖,也起疑,抬眸看過來,“裴公子?”
這一瞬,他面已恢復如常。
“恭喜沈姑娘。”
裴琮之接過請帖,仍是那個清風明月的公子,瞧不出半點不對來。
只是待沈清棠告別歸家,那雙清潤好看的眼便沉沉落下來,手下微微用力,請帖頃刻間化為齏。
程頌如今很是得意。
他親事在即,自家母親的病眼瞧著也好起來,想是這沖喜一事當真奏效。
又添同僚不無揶揄,“程頌你這事辦得可不地道。馬上就要娶親了,娶的還是咱們陵川城里安濟坊的沈姑娘。”
從前豪紳公子們破頭求娶的事,衙役們可是都看在眼里。
都來打趣他,“往后這妻在懷,可當真是羨煞我等。不行!今日你需得請客,不好好宰你一頓我們可不依。”
同僚們皆起哄。
程頌只能著頭皮應下,“好,今日我請客,大家喝個盡興,不醉不歸。”
正值他休沐,邀了幾個同僚好友去酒樓。
推杯換盞,酒過三巡,程頌被幾個同僚灌醉得醺醺然不知所以,攙扶著從酒樓出來,里還嘟囔著,“喝……再喝……”
他已然是醉了。
同僚送他歸家。臨進巷子,他再不肯送,要自己進去。
同僚拗不過他離開,程頌卻醉意陡起,扶著巷口一棵槐花樹吐得昏天黑地。
好不容易清醒些,恍然間一抬眼,就瞧見對面屋檐上立著個蒙面黑的影——是那日盜的賊。
程頌滿腦子的酒意瞬間醒了。
飛上檐便要去抓他,那人聽見靜,立即拔逃竄。
是月黑風高的夜里,有未出閣的姑娘打了水來,準備沐浴就寢。
褪了裳的子甫一水,就聽頭頂屋檐上傳來細碎的聲響——是有人匆匆在屋檐上疾行。
“誰?”
姑娘當即嚇得花容失,手就要去撈搭在架上的裳
。
也是此時,屋頂起了打斗之聲。
程頌哪是那賊的對手,不消幾招,便連人帶瓦人從屋頂砸了下來。
“撲通”一聲水。
他跌進了姑娘的浴桶里。
伴隨著姑娘驚慌失措的喊聲一同而起的,是程頌忙不迭的道歉聲,“對不住對不住……”
他手忙腳自浴桶里探出頭來,正好與不著寸縷的姑娘堪堪對視。
“啊——”
是姜思震破天地的驚呼聲。
與此同時,外頭傳來李嬸子著急的拍門聲,“思丫頭,怎麼了?”
夜深人靜,陡然鬧出這樣大的靜,自然是惹得整個杏花巷的街坊鄰居都來瞧。
姜思躲在屋子里沒臉見人,李嬸子也代不了家中突如其來冒出來的程頌,更何況姑娘閨房的屋頂上還破了那麼大的口子。
明眼人都瞧得出來這是出了什麼事,聚在一竊竊私語。
“這莫不是瞧見了?”
王婆掩著問旁人,眼里的幸災樂禍一覽無。
旁的婆子努了努,“可不就是,不然哪鬧得出這樣大的靜?”
“呦,那真是可惜,那程頌與沈家姑娘的喜事可都將近了。這好端端的,怎麼鬧出這麼個事來?”
自有人敲門去喚沈清棠。
“來了來了。”
沈清棠披起,自然也是聽見了姜家的靜。
孤獨居的姑娘,卻是不敢貿貿然去湊熱鬧。
如今有人敲門才開門問道“怎麼了,出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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