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綾也來。
很久沒見沈清棠了,當初裴琮之遣裴景明出府,曾來信求過沈清棠。
到底是一母同胞,如何能眼睜睜看裴景明落難。
但彼時沈清棠自己尚且顧不上,隨口便推拒了去。
如今裴綾見著,神眼瞧著不大好。又見和裴琮之夫妻恩,心里更不知是什麼滋味。
如今裴琮之居高位,權傾天下。裴子萋嫁進皇家,亦是堂堂貴妃。
沈清棠更不必說,不過一個寄人籬下的孤,如今也是首輔之妻。
兄弟姊妹,個個都好。
只有的親弟,沒了子嗣命,又被丟去鄉下莊子上那種無人問津的地方,只偶爾接濟一二。
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尋了個機會,還是來找沈清棠說話,“清棠妹妹。”
裴綾亦同從前在閨中一般喚。
沈清棠轉頭看,“綾姐姐。”
看出裴綾言又止,“姐姐有話不妨直言。”
裴綾踟躕再三,終是開口,“我知道妹妹對景明有怨,他從前對妹妹做的那些混賬事,是他對不住妹妹。但如今他已知錯了,也得了報應,如今又被罰去莊子里數月……”
難免心疼,“前些日子,我讓人去看他,說是莊子里日子清苦,人已是瘦得不人樣了。求妹妹……看在從前一同長大的分上,幫幫他罷。”
沈清棠聽得這些話,微微一笑,笑意卻落不進眼里。
“真是好生奇怪。”輕聲道“你們一個兩個的,都過來求我……”
前有裴老夫人,江婉。
后有裴景明,裴綾。
“可是送他去莊子上的人并不是我啊!綾姐姐是不是求錯人了?”
縱這一切的,分明是裴琮之。
“綾姐姐為何不去找琮之哥哥,反倒要來找我?”
裴綾聽得這一聲問,神有些錯愕。
“是因為我好說話,還是因為我好把持欺負呢?”沈清棠看過來的眼干凈徹,直視人心。
淡淡一笑,語氣隨意輕忽,“或許是都有罷,不然怎麼個個都來欺負我……”
裴老夫人欺負,數次想去西院那個虎狼窩。
江婉欺負,用的一生來換自己的自由。
裴景明欺負,明目張膽的覬覦惦記,甚至設計陷害要毀了的清白。
更遑論裴琮之。
他是最壞的人。
算計了所有,不能抵抗,罔顧自己心意,走投無路,只能委曲求全的跟在他邊。
如今就連裴綾也要來欺負。
“我從前,是真的拿你們當自己的親兄弟姊妹。”
沈清棠時在家中是獨。
直到來了承平侯府,才有了這些哥哥姐姐。也心懷恩,要殷勤討好他們。
可是換來的是什麼?
設計陷害,算計折磨……
再的子如今也了,看著裴綾,“綾姐姐只知景明哥哥苦,可知這兩年我過得是什麼日子嗎?”
提心吊膽的在這承平侯府里討生活,用盡全力躲過所有的明槍暗箭,卻還是被傷得千瘡百孔。
活得如此艱難,但無一人朝出援手。
“我有時候,真的是很羨慕景明哥哥。他什麼都不必做,只因得他是你們的孫兒,弟弟,便不管做錯了什麼,都有你們護著他。”
“可我卻不是。”
沈清棠的笑中有些苦,“我已經竭盡全力來討好你們了。祖母,哥哥,姐姐……你們從前都說疼我,都說喜歡我,可是一旦出事,就毫不留的將我推出去。”
那些疼,那些喜歡,就統統都不在了。
裴綾是承平侯府唯一的庶。
同病相憐,從來也是最沈清棠的苦楚。
可是這也不影響,在裴家上下欺負沈清棠時,無比冷漠的旁觀。
“清棠妹妹……”
裴綾無從辯解,在沈清棠的聲聲責問中,愧地低下了頭。
“從前景明哥哥對我做的那些事,綾姐姐應當全部知吧?”
當然知,是裴景明的親姊,什麼也瞞不過去。
“綾姐姐已經出嫁,很多事不由己,我理解的。但是……”
沈清棠看著,喃喃,“姐姐不該來找我的。”
裴綾如何不知。
可裴景明到底是親弟弟。若不來這一遭,九泉之下的姨娘也不能安心。
“姐姐是個善心人,誰都想護住。可這世上的事,豈止是盡如人意的。”
沈清棠淡淡說完這最后一句,轉離開。
裴綾知道,不會救裴景明了。
就像從前,背負著世上的流言,不得不去跳護城河自證清白。當時,這府里的人都眼看著,無一人救。
對承平侯
府的最后一點分,死在那夜清冷的月里。
裴琮之知道裴綾來找說話,也看見郁郁寡歡的臉,挽袖凈了手,過來逗,“妹妹怎麼不開心,是有誰又惹妹妹生氣了?”
他上還沾著方才席上的酒氣。
沈清棠不耐煩他靠近,擰著子躲開,“離我遠一些,渾都是酒味,難聞死了。”
對他的嫌棄毫不掩飾。
裴琮之無可奈何,自去凈室沐浴更,再來抱,上便是清冽的皂角和蘇合香。
“現在可不難聞了?”
其實上也沾著些酒氣,方才席上也喝了不果子酒,帶著些甜膩膩的果香。
他毫不嫌棄,團團將攬進懷,再深嗅那幾許甜香,恨不能在上咬一口。
察覺出來,趕在他開口之前瞪著他,是憨的眼和抿的。
他敢一下,便能幾日闔上房門不讓他進來。
多大的氣。
是他縱容出來的。
輕輕一嘆,裴琮之無奈的笑,“妹妹別惱,我不害妹妹,就只抱著。”
他當真只是抱著。
正是秋日微涼的夜里,夜深檐影,月下兩個影靠得極近。
沈清棠自他懷里抬首月,“今天綾姐姐來找我,讓我把來找哥哥,勸你把景明哥哥送回來。”
他吻烏黑的發,“妹妹想送嗎?”
“不想。”沈清棠搖頭,“他做了那麼多的壞事,現在是他的報應。”
報應不爽。
他從前既做了惡,便該承著,司里還有兩條無辜枉死的孩子在等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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