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是采薇,是落月。
裴琮之吩咐人去看。
過去的小廝將宅子里外翻了一遍,回來報,“那宅子里是空的,里面的人全部都已離開了。”
裴琮之閉上眼。
果然是他的好妹妹,將他所有能威脅到的人全都帶走,不留后路。
硯書去了一趟城門口,載著沈清棠的馬車早已出了城門。
他帶著人去追,經過分岔路就失了蹤跡。
硯書無法,回來報裴琮之,“三條道都有馬車轍印,且深淺相差無幾,實在辨不出沈姑娘往哪個方向去了。”
他三個方向都派了人去尋,但沈清棠預謀的如此周全,想必定還有別的法子能,找到人的希廖廖無幾。
裴琮之焉能不知。
計劃這般周,定是有人暗中幫。
他目冷冷落在鳶時上,得的背脊又往下了幾分,聲音凜冽刺骨,“你是誰的人?”
不是歸崖院的丫鬟。
鳶時磕磕絆絆答,“奴婢是夫人買來的。”
裴琮之來無沁齋找江婉。
早知他會來,正坐在佛堂里等他。
月清華如水,佛堂的門忽地被人踹開,接著是怒氣洶洶的質問,“人呢?”
他藥剛解,眼還紅著,像一頭發怒的豺狼,哪還有平日里溫潤如玉的君子模樣。
江婉微微一笑,“我怎麼知道。不過是向我要了個小丫鬟去。旁的,我一概不知。”
是真的一概不知。
只知沈清棠今夜必離開。
坐等著看這一場好戲,等著看他而不得的狼狽模樣。
心里不免暢快又得意
,“怎麼,走了嗎?我就說不會愿意嫁給你,果然一語箴。”
裴琮之看著江婉,面從未有過的冷,“你助走?那你有沒有想過,安寺的那個人會是什麼下場?”
當然想過。
“那你就殺了他好了,我和他一起死。反正你們都拿這個來要挾我,我能怎麼辦?”
破罐子破摔,又有些癲狂的笑,“你放心,我已經寫好了信。只要我一死,你弒母的名聲就會傳出去。我倒要看看,以孝道治國的大梁,要如何容忍一個弒母的人在朝為?”
這是沈清棠給出的主意。
“伯母一直琮之哥哥要挾,很苦惱吧?但其實,伯母也有能要挾到哥哥的法子。”
“什麼法子?”
沈清棠微微一笑,提醒,“哥哥在外面,一直都是孝順又有禮節的好孩子呢!外頭都傳,就算伯母將裴伯父離了家,導致哥哥仕途阻。可哥哥,還是一如既往的孝順伯母。”
江婉聽了冷哼,“他一貫如此,在外面裝得冠冕堂皇。”
實際里卻是暗又自私多疑。
“那若是伯母自己將這事捅了出去呢?”
一個弒母的名聲傳出去,他此前裝得再厲害,再能掩人耳目也是枉然吧?
江婉倒是從未想到這上頭去,不免對沈清棠有些刮目相看,也有些心驚,覺得心機之深不亞于裴琮之。
只是奇怪,
“他雖對我不好,但對你這個妹妹卻是好到沒話說,更是費盡心機要來娶你。你就忍心這般算計他?”
毀了他的仕途,這與謀害他的命何異。
沈清棠聽了,眉眼和語氣皆淡,“或許,我本來就是一個壞人罷。”
裴琮之算計這麼多,是真的不甘心啊!
自己的姻緣被毀,那就讓他的仕途也牢牢攥進別人的手里吧!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
這是他教的。
江婉將這些話原封不說給裴琮之聽,語氣輕嘲,“你看,這就是你心心念念要娶的好妹妹。可無時無刻都在想著如何算計你呢!你當真可憐……”
自己活這樣,還有心思來可憐他。
裴琮之薄抿,抬眸冷冷看一眼,眼神冰涼的可怕,“我想母親應當是病了。既不適,就好好待在無沁齋調養子。這些日子,就莫要再去安寺替祖母祈福了。”
他要,讓與那人也不得相見。
“好啊!”
江婉不甚在意,笑了笑,“你總不能囚我一輩子。可,卻是永遠都回不來了!”
“母親說錯了。”
裴琮之不再與多糾纏,拂袖而去,只寒聲擲下一句,“不管逃到哪兒,我都會將抓回來。”
裴琮之出了無沁齋,又去了聽禪院。
裴老夫人也知他會來,以往早早便熄了燈的院里燈火通明。
強撐著病在等裴琮之。
他當真來了,方才騰騰然而起的怒火已經
他強行抑制下去。
他面從未有過的沉靜,也從未有過的漠然和冰冷,平靜問裴老夫人,“祖母將送去了哪兒?”
裴老夫人半靠在榻上,往日慈藹的眼微微闔著,搖搖頭,“沒有告訴我。”
沈清棠不會與任何人說。
要走,是下了十足的把握,要他找不到。
裴琮之一貫冷靜自持,運籌帷幄,鮮有過這樣的挫敗。
他一直被蒙在鼓里。
一面裝得溫順乖巧,和他說要同他好好過日子,一面就在謀著要離開他。
裴琮之閉上眼,再沉沉睜開,眼底的傷痛幾乎要溢出來,“為什麼?”
他輕聲問,“為什麼祖母就是不肯讓我如愿?”
裴老夫人睜眼看過來,何曾見過他這副模樣,一時心疼又愧疚,手要來拉他,“琮之……”
裴琮之往后一避,躲開過來的手。
他微斂著眸,聲音冷漠冰,“從來我都聽祖母的話,順祖母的心意。祖母教我孝順母親,親近子萋。教我讀書明理,走上仕途。我都做到了。”
他看著裴老夫人,滿是不解,“可是為什麼?”
“我現在只是想娶一個自己心悅的人,祖母卻非要阻攔?甚至罔顧我的心意,將送走。”
裴老夫人眼神滿是傷痛,“琮之,我這都是為你好啊!”
一開始,只是沈清棠的世配不上他。
后來,沈清棠有意無意將自己從前陷害行逃西院親事的事說給裴老夫人聽,加重了要送自己走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