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當真是生了憐,自然而然的便牽了的手帶進府里。
時過經年。
現在長大了,卻想要掙開他的手嫁人出府。
這世上,哪有這麼好的事呢?
許是他注視的目太久,沈清棠意有所覺,慢慢轉眸看了過來。
兩廂對視,姑娘的眼里,平平淡淡。
良久,出聲喚他,“琮之哥哥。”
他頷首應下。
裴琮之今日休沐在家,裴子萋纏著他也去寺廟看儺祭,他推不過,只能無奈含笑陪著兩個妹妹一同過去。
一路上人頭攢,繁鬧喧嘩,多的是戴著兇煞面的人在行走嬉戲。縱是這青天白日,也看著有幾分詭異嚇人。
裴子萋也湊熱鬧,拉著沈清棠下馬車,在路邊的攤子上挑了兩個和合二仙的面,極夸張,寬臉長耳的樣子。
戴在面上,瞧不見臉,兩個貌可人的小姑娘也顯得稽。
裴子萋對自己的這個面不釋手,見裴琮之清清落落立在一旁,又來勸他,“大哥哥也選一個吧,旁人都戴著呢!”
他看滿攤子的鬼神面。
最后選了個吐獠牙、暴珠豎眉的開山。
“大哥哥怎麼選這個,嚇人死了。”裴子萋夸張的吐了吐舌頭,滿臉嫌棄。
裴琮之恍若未聞,修長如玉的手輕輕抬起,將面覆在自己面上。
他眉眼本來生得極溫潤,只氣質格外清冷出眾。旁人瞧著,都道是個溫和如玉的翩翩君子。現下覆了這面,遮了眉眼,平添了幾分威嚴兇悍,倒好似地府而來的修羅。
人看著,都心生害怕。
沈清棠不由往后悄悄退了兩步。
裴琮之看在眼里,又
取下面,放回原,溫潤一笑,“算了,莫要嚇到妹妹們了。”
他隨手,另揀了個八蠻將軍的儺面戴上。
這夜里,沈清棠夢,那人的臉上便覆著這開山面,獠牙口,猙獰可怖。
于夢中驚醒,滿頭的汗。
“姑娘可是夢魘了?”
持燭進來伺候的是蒹葭。
引著燭臺將屋子里的燭火點著,按著采薇往日吩咐的,取了桌上的川穹茯苓水來給沈清棠,再去凈房里打來面的溫水。
沈清棠心懼未定,捧著那杯茯苓水,小口啜飲,余看忙碌。
直到那方溫熱的帕子遞到眼前,才幽幽抬頭,看著蒹葭,“你知道我夢到了誰嗎?”
蒹葭如何會知,輕輕搖頭。
“是哥哥。”
裴府里有兩個哥哥,但蒹葭知道說的是誰。
“你們不是好奇我為何總是夢魘嗎?”
沈清棠的聲音很輕,“因為我怕他,我怕極了他。我在這裴府里,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都生活在恐懼里。”
蒹葭低順著眉眼,不敢接話,卻牢牢攥住了手。
蒹葭手里還捧著那方溫熱帕子,連帶著一同握住,語氣里帶著輕忽蠱,“蒹葭,你想嫁人嗎?”
蒹葭不解,抬眸看著。
“不是通房,也不是與人為妾,是堂堂正正的嫁人。”
堂堂正正的嫁人……
蒹葭方還茫然的眼里帶了些許松。
和白不同。
有契,是可供主家發賣置的丫鬟,生死不由自己,更遑論嫁人,從不敢想。
“上次花燈會,我見你和十七聊得很是投緣。我問過燕城哥哥了,他說十七并非平南王府家生的奴才。”
沈清棠看著,“況且他長得也周正,心中又有志氣,并不拘泥于王府里,想來以后會有一番大志向。”
蒹葭與他接過,人品氣度,自是明白。
“你若是心儀他,待我嫁去平南王府,便給你們做主。到時我從自己箱籠里補一份厚實的嫁妝,保管你風風嫁過去。”
握蒹葭的手,循循善,“待你嫁了過去,從此便世清白了。要隨夫君出去闖,還是留在我邊伺候,都隨你意。”
這是個極大的,沒有人不想活得自由隨,暢快如意。
蒹葭自然也是如此。
沈清棠看恍惚神,心里便已明了七八分。
“好蒹葭。”
聲音低下來,語氣溫又親近,“你幫幫我,也幫幫以后的你自己。”
臘八過后便是年。
今年承平侯府里尤為喜慶熱鬧,兩個未出閣的姑娘都定下了親事,嫁出去的二姑娘也為忠勤伯府添了新丁。
沈清棠和裴子萋得了裴老夫人的吩咐去忠勤侯府探,是個極健壯可的哥兒,裹在襁褓里咿咿呀呀的流口水,鬧個不停。
裴綾額上系
著抹額靠坐在榻上,本就溫婉端莊的面上更添為母親的,“這樣冷的天,難為你們還過來看我。”
“姐姐這是說的什麼話。”
裴子萋邊逗襁褓里的孩子邊道“姐姐有喜,做妹妹的怎麼能不來道賀。況且這孩子多可呀,我看著都喜歡,不得抱回家去才好。”
是當真喜歡孩子,眼睛都舍不得從襁褓里挪開半分。
沈清棠在旁邊看著,抿笑,“子萋姐姐急什麼。若是喜歡,等嫁去東宮自己也盡早懷一個。算算日子,明年此時也能抱上了,何至于饞綾姐姐家的。”
“好呀你。”裴子萋過來要擰的,“就知道笑話我,說的妹妹好像明年不嫁似的。”
沈清棠笑著躲,“好了好了,是我錯了,姐姐可饒了我。”
兩人鬧過一番,又頭湊著頭去看襁褓,正好他小了,噗出兩個小泡泡,瞧著兩人心都要化了,搶著要抱。
裴綾看們鬧騰,搖搖頭,眼里盡是無奈笑意,對邊的嬤嬤慨道“你看看,都是要出閣的姑娘了,還都跟個孩子似的。”
長姐為母。
們都是裴綾看著長大的,也與自己的孩子無異。
不久兩人就要嫁出閣為他人婦,裴綾也有許多話要殷殷囑托,也擔心們嫁出去后了委屈,滿腹心酸。
沈清棠知曉的心意,聲勸,“我和子萋姐姐都會覓得良人,姻緣順遂,綾姐姐安心。”
“那便好。”
裴綾看著這個喚了自己十余年姐姐的姑娘,到底是心有歉疚,“清棠,從前的事是我和景明對不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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