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球原先是佩服周漢青能征善戰的。

但周漢青實在太狂妄了，親戚們到作威作福，他兒周羨如還一直追著欺負們家姑娘，如今更是鬧的姑娘同殿下都沒什麼往來了。

那便不佩服周漢青了，有武無德，早晚禍國殃民。

“嗯？”李璨抬起小臉，眸亮了“結果如何？”

“不曾下朝，還不知呢。”糖球道“奴婢也是方才遇見無荒了，聽他說的。”

“周漢青是犯了什麼事麼？”李璨眨了眨眸子問。

倘若只是那些親戚仗勢欺人，又或是之前外頭議論的那些小事兒，言們應當不會輕舉妄。

如此的興師眾，估著是捉到了周漢青什麼了不得的把柄。

“聽說，是收了賄賂，還有買賣手下武職位。”糖球往前兩步，小聲道。

李璨思量了片刻道“你去等著消息，看看陛下可會治周漢青的罪。”

“是，姑娘等著奴婢的好信兒吧。”糖球笑著應了。

姑娘有命，自然在所不辭。

這一去，直至午飯時分才歸來。

李璨著筷子，瞧垂著頭無打采的樣子，心里頭便有了數。

“姑娘。”糖球低著頭行禮“周漢青安然無恙。”

“收賄賂，買賣職，陛下都沒有治周漢青的罪？”李璨著糖球，心里頭只覺得不可思議。

陛下怎麼這麼昏庸啊？

周漢青不會是給陛下下了什麼降頭吧？不然，一向英明的陛下，怎麼會糊涂這樣？

“是。”糖球點頭。

“因為什麼？”李璨皺起小眉頭問“周漢青是用什麼由頭推的？”

言既然上諫了，事自然是要解決的。

周漢青若拿不出足夠推罪責的理由，陛下不可能放過他。

“他……沒有推……”糖球頭埋的更低了。

“那是怎麼回事？”李璨小眉頭皺得更“糖球，抬起頭來，看著我說話。”

“姑娘……”

糖球抬起頭來，飛快地看了一眼，又低下頭去，口中囁嚅著，不知說了一句什麼。

李璨著，思量了片刻，眼尾泛起淡淡的，語氣聽不出喜怒“是太子給他求的？”

握了手中的筷子，渾都在微微抖。

知道

，糖球是個干脆利落的，不會拐彎抹角，能糖球如此猶豫說不出口的，也就只有這一種可能了。

“姑娘……”糖球含著淚道“是，是殿下開的口……”

早知道這樣，就不去打聽這件事了。

“沒事。”李璨抬起筷子，去夾那釉盤里的玉灌肺。

夾了兩下，卻沒能夾起任何東西來。

“姑娘……”

張嬤嬤幾人都往前走了一步。

“老奴給姑娘布菜吧。”張嬤嬤說著手。

“不用。”李璨拒了。

用力地擱下筷子，取過湯匙，隨意地挖了幾匙菜，擱在面前的飯碗中。

接著，端起飯碗，大口大口地吃起來。

才不會難過，才不要為了趙晢折磨自己，趙晢不值得，一點都不值得。

強忍著淚水，拼命往口中塞飯菜。

“姑娘，您慢一些……”張嬤嬤心疼極了。

姑娘和殿下這到底是怎麼了？

明明之前，太子殿下是最疼姑娘的，如今倒去與旁人好了，這都是什麼事啊！

唉！

“嬤嬤別擔心，我沒事。”李璨努力地咽下一口飯菜，朝著一笑。

張嬤嬤瞧見這樣了還寬這個下人，眼睛一酸，險些落下淚來。

在心里祈禱，姑娘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娘了，老天爺，別總咱們姑娘悶悶不樂的，對咱們姑娘好些吧！

“我吃飽了，你們把東西收了吧。”李璨起往里間走“我小睡一會，你們不必跟進來。”

轉之際，大顆的淚珠兒便滾落在的襟，裝作無事，快步進了里間，才抬起手來，用力地去了臉上的淚珠兒。

趴到了被褥上，抱著錦緞蓋面的被子，眼淚如同決了堤的水，滾滾而下。

無聲地哭著，大半個月以來，悶在心中所有的委屈，都隨著這淚水傾瀉而出。

咬著自己的手背，克制著不自己哭出聲來，不想任何人憂心，也不想

任何人知道的心思。

今日哭過之后，便橋歸橋，路歸路吧！

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覺得力竭了，便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趙晢來時，便這樣趴在床上，床幔高懸，兩只小腳在床幔外，一只腳上的繡鞋已然掉落在地上了。

他輕輕挑開了床幔，垂首打量。

小丫頭瑩白的小臉上，淚痕未干，長長的睫上沾著淚珠兒，睡夢中還皺著眉，撇著，了莫大的委屈一般，惹人憐。

小腦袋所枕之的被褥之上，淚水濡了一片。

綿白的手背上，有一圈小小的牙印，不曾破，但痕跡很深。

趙晢俯，替了另一只繡鞋，又抱起，打算讓好生枕在枕頭上睡。

“澤昱哥哥……”

睡夢中的李璨輕聲呢喃，兩條纖細的手臂自然而然地攀上了他的脖頸，小臉靠到了他頸窩，未干淚蹭在了他下。

“我又做夢了……”細語嘆息，這夢要是不醒，該多好？

趙晢在床沿坐下，抱著，輕拍背心哄著。

外頭，糖球正揪著無怠的袖。

“你快給我說，殿下為什麼要替周漢青求？”怕驚了趙晢，聲音放得是前所未有的小。

“這個……”無怠一臉的為難“殿下的心思，我一個做下人的，怎麼可能知曉？”

“來！”糖球不信他“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沾上比猴都。

旁的人說不知道我都信，你就算是不知道，也能猜出一二來。”

無怠嘆了口氣，無奈地道“那你可真是高看我了！”

“別廢話，快說！”糖球催促他，又道“我就見不得姑娘難，你快點告訴我。”

無怠抬了抬手“你先放開我。”

“你先說。”糖球寸步不讓。

無怠往屋子里瞧了瞧，又拉著糖球往外走，直走到海棠樹下，才站住腳。

“沒人能聽見了，快說吧。”糖球已經很不耐煩了。

“我估著，殿下怕是嫌棄今日言們所奏的那些罪責太輕，不足以解決了周漢青。”無怠低了聲音“又或者，殿下知道周漢青有什麼后手

。”

“有幾分道理。”糖球思索著道。

“但是，我細想又覺得說不通。”無怠嘆了口氣“因為那些言里頭，也有殿下的人。

說不準，讓參周漢青的人也是殿下。

但如果是這樣，那殿下不是白忙活一場嗎？我就更想不通了。”

糖球松開他的袖，晃了晃腦袋“你把我都繞暈了，殿下自己讓人去參周漢青，然后再開口替周漢青求？難道是為了拉攏周漢青？

但這完全不必要，周漢青上趕著將兒送到東宮去，就想與殿下連一線，殿下實在不必討好周漢青的。”

無怠搖頭“我也不懂。”

“算了！”糖球煩躁地甩了甩頭“我不想了，反正，殿下不是因為周羨如的緣故，替周漢青求的，是不是這樣？”

只要知道這個緣故就。

“那應當不是。”無怠有些猶豫。

這些日子，殿下會時不時地讓他買些東西給周羨如送過去。

至于買什麼，都是隨他的。

周羨如有時候也會來東宮，殿下雖然不大見，但也吩咐了，不許東宮的人怠慢了。

所以殿下心里到底在盤算著什麼，他是真的沒譜。

“你都這麼不肯定的？”糖球很失。

那要怎麼跟姑娘說？

這沒法說了。

無怠搖了搖頭，嘆了口氣，眼角的余瞥見趙晢走了出來“殿下出來了。”

他提醒了糖球一句，忙快步上前。

趙晢徑直往院外去了。

無怠看了一眼糖球，小跑著跟了上去。

糖球眨了眨眼睛，等會兒就同姑娘說殿下來過了，姑娘一定不會再那麼難過了。

李璨這一覺睡得香甜，醒來時，睜開雙眸，躺在床上久久不肯。

夢見趙晢了。

夢里的趙晢像小時候那樣照顧，將攬在懷中，輕拍的背心哄睡覺，還給了眼淚，鼻尖似乎還縈繞著他上清冽的香氣。

輕輕嗅了嗅鼻子，什麼都有沒有聞到，真的只是一場夢罷了。

抱著薄被翻過，眸之中又氤氳起一層水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