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塵璧，我慎重考慮以後，覺得自己不能年紀輕輕就當寡婦，您好好當您的朝廷命，我要回去齊人之福了，哼。”

什麽齊人之福，懂什麽意思？

青塵璧的臉青了又黑，把信紙一團，指骨得哢哢作響，看來是怒了。

門外，侍急急從宮裏趕來，“大人，陛下急召。”

“有勞公公回話，臣有要事要理。”青塵璧按了按眉心，抬步要走。

侍臉一變，湊近道：“大人，夜照國的公主指名要與您聯姻，您還是趕進宮吧。”

葉府。

葉可卿翻出箱底的婚書，又寫了一封退婚書，等到了陸懷濃。

陸懷濃如今經曆了事，多有些改變，他著葉可卿低低喚了一句“可卿”，葉可卿聽得直皺眉。

“不許你這麽我。”

“唉！”陸懷濃抿笑了，眼裏出寵溺的神。

葉可卿翻了個白眼，擺出退婚書，指著手印的位置催促道：“快些簽章，我跟你再無瓜葛。”

陸懷濃的笑意一僵，往前走了幾步，麵深：“可卿可是還在怪我？”

葉可卿坐在黃花梨圈椅上，翹起二郎，表嘚瑟，“我沒功夫怪你，你趕的，簽字蓋手印，我倆婚約就此解除，你找什麽眉娘鼻娘都跟我沒幹係。”

“你看。”陸懷濃出我就知道的表，掩笑輕笑，又無奈歎息一聲，“可卿，為夫知錯了，我倆也算經曆過生死，以後自當舉案齊眉才是。”

葉可卿見陸懷濃的表，竟比他兇悍的樣子還要讓覺得猙獰，不由得嫌棄地了角，“你做出這幅樣子惡心誰啊？”

陸懷濃恍若吃了個蒼蠅，神一滯，無奈勸說道：“好好好，咱們不鬧了，以後好好過日子，以後你讓我納誰就納誰，讓我不納誰就不納誰。”

這話說得拗口，葉可卿品了會兒才反應回來是什麽意思，無語了片刻。

指著門外看的齊管家，“齊管家，你來跟他說。”

齊管家驀然被點名，隻能現，“陸公子，我家小姐的意思就是兩家婚約作罷，你在這兒簽了就可以走了。”

陸懷濃笑著搖頭，“齊管家啊齊管家，你家小姐胡鬧你也跟著胡鬧不，我是葉老爺定下的贅婿，你忘了？”

齊管家向來是和事佬的，陸懷濃等著他道出轉折的話。

若是往常，齊管家真說不定就順著話去勸說小姐了，但是如今……

齊管家挽了挽袖子，指著陸懷濃道：“我且問你，你家眉娘去哪兒了？”

陸懷濃的臉沉起來，咬牙道：“那個毒婦，趁我迷蒙之際卷款潛逃，我自當不會再讓我家門。”

“嗬。”齊管家又問，“那我再問，小姐在大理寺的時候，險些被獄卒侮辱，你在幹什麽？”

陸懷濃咽了咽口水，後退一步，期期艾艾道：“我隻是……我隻是……”

見他半天找不到借口，齊管家替他道：“你隻是懦弱、自私、無能！”

“不，不是的，就算可卿被玷汙，我也不會放棄娶。”

“呸——”齊管家抖著胡須道，“現在說得比唱得好聽，若真如此，待你友人嘲笑你，待街坊領居罵我家小姐非完璧，你能不遷怒？久病床前還無孝子呢，你唬誰呢？”

陸懷濃並沒有想那麽多，他登時臉慘敗，不甘道：“可是可卿不是好好的嘛，什麽也沒發生。”

“那是我家老爺在天之靈保護小姐。”齊管家諷刺道，“就你這種毫無當擔的男人，也配提娶我家小姐，做夢！滾滾滾，趕簽了走。”

葉可卿也叉著腰，昂起脖子催促，“聽見沒有，趕的啊。”

陸懷濃看看兩人，掙紮道：“好，我是犯了錯，但是可卿，齊管家，你們不為自己著想也為葉府著想，隻要我現下一簽，立馬就會有親戚上門吃絕戶，到時候可由不得你們。”

“你隻管簽你的，別的不勞你心。”葉可卿有恃無恐道。

陸懷濃歎息道：“行，我知你在氣頭上，什麽也聽不進去，我這就簽。”

他果真執筆在空白簽上名字，又用朱紅印泥蓋上指印。

隨後叮囑道：“若是當真有親戚上門吃絕戶，陸某等著可卿的召喚，再續前緣，告辭。”

葉可卿拿起退婚書，宛如捧著什麽寶貝，吩咐管家拿去衙門登記，又從袖中取出婚書撕毀。

手一揚，一片一片的紅屑滿天飛舞，說不出的痛快。

冬瓜則是驚呼道：“小姐，奴婢才收拾幹淨，你要氣死我不。”

葉可卿笑得肆意。

回到裏屋，纖細的手指挑起果脯，隨意地蹬掉鞋子，另一隻手從楠木雲紋小翹頭案上拿起一本遊記看了起來。

許是鬧騰了大半天疲乏了，約一炷香的時間，七屏式圍板羅漢床上的俏麗影便沒了靜。

待再醒來之時，院子裏熱鬧非凡。

那些見過的，沒見過的，見過一麵的，數麵的，能記住，不能記住稱謂的七大姑八大姨統統都來了。

蔚為壯觀。

一個個當自己家一般，使喚冬瓜剝瓜子的，春鳶上街置辦東西的，吩咐齊管家拿賬簿來看的，全然沒有一的凝滯，一氣嗬，仿佛早就預想過很多遍。

“可卿丫頭，還不來見過你二爺爺。”

一名老婦人直接把葉可卿拽出門，拽到一名白胡子老者跟前。

葉可卿懵懵的，隻睜著杏眼。

“靈芝，這丫頭看傻了，不認識我這個二爺爺了，當初你爺爺還很照顧我這個弟弟，我都記得，都是一家人，往後慢慢相。”

那名靈芝的老婦人應了一聲“是”，探頭探腦地往葉可卿的屋裏，驚歎道：“乖乖，大伯不愧是京城首富，可卿丫頭這閨房，比爹的房間還奢華，看看，那些字畫都是真跡呢。”

“那個……”葉可卿也跟著進了屋，把人盯著。

靈芝又道：“你該我一聲姑姑。”

外麵一人吼，“二哥，你快來看看，這院子，這回廊，多氣派啊。”

二爺爺拄著拐，著胡須歎：“還是大哥有本事，以後我們就住這裏了。”

葉靈芝本是嫁過人的，後來與夫家和離又回了葉家二房，打起了葉可卿這間屋子，狡黠的眸子一轉，開口道：“我說可卿丫頭，我給你說門婚事如何？你也該家了。”

“啥？”葉可卿被這波人衝得頭暈。

葉靈芝道：“我說，我給你說門親事，你也是個命苦的，沒爹沒娘，放心，我定把你的婚事辦好。”

葉可卿扯開拉自己的手，訕笑道：“姑姑是吧？你們想住我家可以，但是得聽我這個主人的。”

二爺爺回頭看，“沒有長輩在自然葉府聽你，我們這些老輩子如今都來了，自然會替你做主。”

“是啊，律法就是這麽規定的，誰你不是男兒啊。”

“就是。”

葉可卿對齊管家使眼，齊管家擺了擺手，無計可施。

撇了撇，心窩子道：“幾位莫不是忘了，我爺爺當初是自立門戶，早早分了家的，這些家業也都是他一手打下來的，創業維艱的時候沒有你們，如今爺爺一死，你們就想來占據他的產業，往後去了地下，你們如何麵對我爺爺？”

一人反駁道：“你爺爺給你定了個贅婿，原本我們也沒這個機會，可是你現在解除婚約了，律法規定，我們不來吃絕戶，就要便宜朝廷，便宜朝廷還不如便宜我們自己人。”

“是啊，便宜我們，還能把你風風嫁了，往後若是有個什麽，我們也是你的靠山啊。”

“就是，都是一家人，什麽你的我的。”

他們人多，七八舌吵得葉可卿腦仁疼。

葉可卿指著門上著的紙道：“我這招著贅婿啊，沒多久就能有了。”

二爺爺拄著拐杖，歎息道：“可卿丫頭，你這名聲，哪能招到贅婿？況且，我哥要求了的，咱們京城首富的贅婿得是讀書人，你可別想隨便找一個糊弄我們。”

“就是，你問春鳶，這麽一大下午有人登門沒有？”

葉可卿看向春鳶，春鳶麵沉重，搖了搖頭。

葉靈芝滿意地笑了，“你看，你這名聲，哎……能嫁出去都難，還是讓我給你介紹算了。”

青塵璧出宮，常公公還一路拍著馬屁。

“當今天下，能得陛下心婚事的，也隻有大人您一人。”

陛下正是看重青釗，才會事無巨細都要與首輔大人商量，夜照國的公主若是看上了別人，陛下就隨便賜婚了，偏偏看上了首輔大人，皇帝對首輔敬重有加，自然要親自過問意願。

青塵璧微微頷首，“多謝常公公提醒。”

“不敢不敢，都是老奴份之事。”常公公寵若驚，首輔大人從未這般客氣過，往日再主示好，首輔大人都隻是淡淡回應，看來大人對夜照國公主是真的避而遠之。

小壽駕著馬車等在門口。

見首輔大人異常的沉默，小壽鬥膽問：“大人，我們去葉府？”

青塵璧坐在馬車裏，良久反問：“小壽，你覺得本老嗎？”

小壽懷疑自己的耳朵聽錯了，首輔大人沒問他案子，沒問他差事，而是問他“老嗎”。

“罷了，去葉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