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廂房。

從主屋的方向傳進來一聲響亮的關門聲。

與此同時，被莫戈又打了一掌屁的某個小墩，烏溜溜的眼珠猛地驚愕住。

剛為哭喊準備張起的小半張著，起勢的音量剎那間就卡在了嚨裏。

爺爺居然拋棄了被男混合雙打的他，回屋，睡覺了！？

那是不是沒人能救他了？

十二有些不敢置信，一雙被淚水浸過的清亮眸子溜溜轉。

最先停手休息的寧淺坐在一旁的扶椅上，瞧著雕花窗上的樹影，隨風搖曳，故意忽略了一側立在地上，兩個小手捂著屁，淚眼漣漣的小家夥。

看了看媽媽漠視自己的側臉，又看了眼直視著他的爸爸。

十二抿著小，默默低下了頭。

不言語了。

莫戈角快速掠過一抹笑痕，氣頭兒過了，料他這次也長了記。

就此作罷，停了手。

“下次爸爸還自己回來找媽媽，你呢？還自己回來嗎？”語氣問的輕飄。

莫戈悠然坐到正對麵的搖椅上，著自己的手“咯吱”作響。

“也…也，嗝！”十二抹幹眼淚，哭的呼吸有些，“是……是跑回來嗎？”

他一一的，順不上來氣。

“對！”莫戈故意揚聲道：“的，就不告訴你！”像個與十二一般大，卻屬於較勁的孩子。

十二一愣，剛剛停下的淚水，又在眼眶裏忽忽地聚起來，癟著小，眼淚轉眼圈。

一圈兩圈，聚集到第三圈的時候，實在沒蓄住，“啪嗒”掉了下來。

哇——

十二大哭，不像剛才一般求救的哭，這次是走了心的，“我不跑了！爸爸跑，十二一定一定不跑啦！”

邁著小短，十二跑近了莫戈，出手牢牢抓住他的手，求饒道：“爸爸，十二真的知道錯了！不會再有第二次了！”

瞧他哭的真心，莫戈心一，卻也是強撐著繼續板著臉，給他認真解釋道：“我不是跑，是媽媽傷了，爸爸需要回來看看。”

十二重重的點了點頭，想要緩和與莫戈的氣氛，生地出一個驚訝的表，“哇哦！爸爸，我們想到一起了呀！”

最後一個“呀”字還帶著揚起的尾音小轉調。

扭頭，他又顛顛地跑到了臨窗而坐的寧淺邊，“媽媽，你額頭上的傷還疼不疼了，十二給你呼呼。”

寧淺想笑，立即移開了視線，轉眸間與莫戈瞧過來的眼神撞在一起。

都從對方那裏看到了自己想笑又得強忍的模樣。

這一次，他確是長記了。

十二從小不好，七個月早產，在保溫箱裏養了兩個月才被抱回家。那時候，緒失控，整日沉浸在過往的悲痛裏出不來。

恍惚的誰都不認識，更別說要照顧孩子。

從他被抱出醫院，就是莫戈親手一點點喂養的。雖說請了住家阿姨Nicole從旁協助，可大多時候，莫戈都是親力親為。

十二早產，外加懷他的時候不濟，一歲左右的時候，就檢查出了免疫係統低下導致的腎病綜合癥。

醫院下了幾次病危通知，告訴莫戈這個孩子很難保住，勸他回家，好好做最後的告別。

莫戈不信，沒日沒夜在醫院陪著他。還要空，回家看好不好。

從十二一歲到近三歲，大部分時都是在醫院裏度過的。

莫戈也是一樣。

到十二三歲零四個月的時候，才徹底好起來，頭兩年都是渾渾噩噩過來的。猶記得，十二摟著莫戈，怯生生的“媽媽”。

在錯過的時裏，他隻有莫戈這個“爸爸”。

也是從那個時候，才開始了為人母的義務。陪他去醫院複查，陪他打針吃藥，陪他出去玩耍。

第一年，他總是小心翼翼的，怕突然又不理他了，對和莫戈各持兩種態度。

跟在一起老實“持重”，像個小大人，跟莫戈在一起才真正像個會撒，會耍賴皮，鬼靈的小孩子。

可因著他不好，莫戈從沒過他一手指頭，甚至連大聲訓斥都罕有。也就養了他什麽都不怕的子。

今日，他們兩個是氣急了，才對他的手，擔憂惶恐了一夜，實在是不下去這火。

雖打了他屁，可下手的力度他們兩個都掌控著。打不壞，卻也得讓他疼一疼，知道什麽事可以縱著他，什麽事絕對不行。

寧淺淡淡瞧了一眼此刻站在眼前的十二，手調整了一下他歪了的小領子，“之前媽媽有跟你說過，為什麽不讓你回來嗎？”

“說過，”十二揚起頭，掛著淚痕回答，“這裏有壞人，會把十二抓走。”

“今天跟你……”寧淺說到一半，不知該如何讓他明白自己的意思，斟酌了半晌，還是不知道怎麽說，才能讓他以後不要跟顧景琛有聯係。

話被轉了，“今天跟你說的，就這些吧。”

抬眸看了眼坐在對麵的莫戈，見他回以一個讓安心的眼神。

十二見寧淺這裏雨過天晴了，的小眼神轉頭眼的看著莫戈。

等著爸爸的原諒。

剛剛走心的哭，確實是因為他害怕莫戈以後真的跟他有不分的了。

寧淺了悟。

小孩子敏，這次回來，是莫戈第一次沒有告訴他的事，以往他都是願意拿他同等對待的。

或許也正是因為如此，十二才敢一個人回來平津找他們。

可莫戈說往後都“的不告他”，在十二心裏，就是與他不親近了的意思。

相對來說，他更離不開的那個人，更依賴的那個人，是莫戈。

搖椅上，莫戈輕歎了口氣，未言語，卻衝著十二展開了雙臂，陡然間，小家夥燦爛如花的跑過去，衝進了他的懷裏。

把頭埋進他的頸窩，悶悶地呢喃了聲，“爸爸。”

莫戈一顆心瞬間化了，眼前起了霧。

敲門聲響起。

門外。

莫長青的聲音傳進來，“那個，小淺，莫戈，快兩點了！”

話裏的意思不言而喻，趕讓孩子睡覺吧。

莫戈輕嗤一聲，抱著十二站起，衝著寧淺撇了撇，“老頭子一見沒靜了，趕過來搶人。”

說著，他單手托著十二滾圓的屁，另一隻手開了門。

莫長青一見，滿口“哎呦，我的大乖孫兒”的把十二接了過去，嗔怪地眼鋒橫了莫戈一眼，頭也不回的抱著十二就去了主屋。

莫戈頓了半晌，含著委屈尋向寧淺找安，“淺淺～你瞧見了沒？他白愣我。”

寧淺陪他演，正經答，“不氣，不氣。瞧見了，瞧的真真兒的。過份了！太過份！”

莫戈從鼻腔裏哼了一聲，關上門，“睡覺。”

*

榕島別墅。

近二十平米左右的開放式臺上，顧景琛坐在藤椅上，低垂著眉眼，骨節分明的手指擺弄著琉璃案幾上的煙盒。

一側，還放著一瓶開封的麥卡倫25年，已經被喝了一半。

修長的疊著，臉上的神晦暗不明。

須臾。

突然自他的嚨裏出一聲自嘲的低笑，順著明玻璃圍欄，顧景琛微瞇起泛著醉意的眸子，看向院子裏被今晚的飄雪覆蓋的一棵樹。

枝椏幹枯，是棵死樹。

早前，家裏傭人想要挖出來，重新換顆帶生機的。

他不願，就算死了，也要留它在那。讓傭人誤認為是顆極其珍貴的品種。

別人不知道，他知道。

那是棵石榴樹，是當年寧淺和他一起栽種的。

他們分開的前兩年，榕島這塊別墅區剛拿下政府的審批手續。因為是他在顧氏第一個獨立負責的項目，所以決定在這裏給“他們兩個”安一個家。

他拿著還未工的圖紙選了很久，按照喜怕冷，又迷路，喜熱鬧不喜靜，養花草和小。

經過全方位考量，確定了如今腳下這座房子的位置。

滿是荒草叢生的時候，他牽著穿過工前封起的圍欄，帶他找到他們家的位置。

笑著問他，他們家有多大。

他用子認真地為畫出房子的麵積。每畫一，就跟在他後，提前走遍每一寸地方。

說著想要的裝潢和擺設。

到了花園的時候，說一定要種棵樹，石榴樹，吃。

他逗弄著將摟進懷裏，齒糾纏，抵的毫無招架之力，在快要缺氧的息中，問，“除了吃，還有什麽？”

夕西下，赤紅的朝霞一路燒到了的臉上，細的指尖掐著他口的服，瀲灩的眸藏著對他的迷。

音流轉間，說，“相與你多子多福。”

......

骨節泛白的手拿起酒瓶，結極速的滾間，烈酒自嚨一路灼燒肺腑。

似要炸開一般。

嗬嗬～

顧景琛一聲嗤笑。眼中濃霧繚繞，辨不清是寒冷刺骨的怨，還是求而不得的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