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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宮殺,公子他日日嬌寵》 第464章 “小七陪公子,飲椒漿”

蒹葭蒼蒼,白為霜啊。

那人走得緩慢,院只他一人。

那持戟的東郭將軍早在庭院之外就停下了,門神一樣冷臉杵著。

原以為那人早就在桃林里了,不曾想,他竟才來。

秋日夜涼,雪松的味道過于凜冽了。

這時候,反倒是那木香和南國的煙雨氣更好一些。

小七低垂著頭,恨不得蜷一團,蜷進泥土里。

在心里默默祈求著,不要來,不要過來。

就當作沒有看見

恨不得此時的月全都去,恨不得天漆黑不見五指,恨不得自己變一只促織,一只流螢,扇開翅膀趕地飛走,越過院中山桃,越過屋檐瓦當,越過蘭臺的高墻,從他的眼皮子底下飛出去。

但要飛走,變什麼都好。

就跪在廊上,膝頭小隔著著木地板,原本涼森森的地方早就被焐熱了。

木紗門里的燭微晃搖曳著,屋里二十七八歲的素娥鳧趨雀躍,悄聲地說話,“公子來了,公子來了,夫人快躺好!”

沈淑人亦是歡歡喜喜的,聲音也不高,“躺什麼,我還要去迎公子,好好與公子說說話呢!”

是了,屋里的人是“小七”,他要找的也是屋里的“小七”。

籜兮籜兮,風其吹。(出自《詩經·鄭風·籜兮》,意為枯葉呀枯葉,風吹了你)

雪松愈發地近,上了木廊褪下鞋履,那人就在旁微微駐了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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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一駐足,的心頭便登時一跳。

他的袍擺自月小風中拂來,拂至的肩頭,拂至的臉頰,帶著秋霜白,令瑟然一抖。

他大約要說什麼話吧,因了他就立在那里。

小七沒有抬頭,便不知他此時在看什麼,在想什麼,便也不知他是不是要說什麼。

但到底不管是有沒有什麼要說的,木紗門呼啦一聲被推了開來,那個假小七歡歡喜喜地鉆出了門。

袍下赤著一雙小足,在木廊上踩出了輕快快的聲響,一雙妙手挽住了那人的胳臂,欣欣然道,“公子回來了!”

r> 是了,公子回來了,小七從前也這樣說話。

假小七還嗔一聲,“小七等公子許久了!”

你聽啊,假小七稱自己為“小七”。

得多順口啊!

必是早就演練過許多回了,因而說出來的時候痛快淋漓,毫無一點兒生疏。

公子潔癖,世人皆知。

但那人呢,那人并沒有推開假小七。

挎著,由偎著,他的聲音甚至溫和得有幾分說不出的難過,他應著,“回來了。”

就是這般簡單的三個字,就是這般尋常的一個舉,卻小七驀地酸了心頭,酸了鼻尖,了眼眶。

想起桃林捕那一夜,說的也是一樣的話,那時也說,“公子回來了。”

那時也想似沈淑人一樣迎上去。

但那時的公子看起來卻并沒有什麼可歡喜的,那時的公子不冷不淡,十分陌生,他甚至連一次頷首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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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喜歡的不過是小七的皮囊,他說過呀,他說過“我重你這幅小兒的態。”

他說過“重你的眸子、鼻尖、這不點自朱的”。

他說過“重你的脖頸、你的脯、你這一把就能握住的腰”。

他說過“重你的、你的重你這雙玉一般的”。

因而在更好的皮囊面前,他哪兒有什麼潔癖呀。

小七的雙手在袍袖里下意識地絞著,自己,小七,總會離開這里的。

總會的。

那一雙璧人兀自往里走著,猶聽見假小七絮絮叨叨地說話,“大營可還消停?公子今日有沒有累著?”

“東郭將軍腳的,有沒有好好地照看公子?”

“下回公子宮進營也帶小七一起,

小七最會侍奉人,不比那東郭將軍好多了?”

那人應了,他說,“好。”

“公子可進過膳了?”

“公子想不想吃餃子?”

“我今日又與庖人們一起,跟他們學做薊城菜。我雖是魏人,卻極喜歡燕國的魚蝦蟹,還極喜歡蘭臺的小餅餌和蟹羹,明日一早我給公子做。”

那人應了,他依舊說,“好。”

屋子里的靜漸漸小了,但沈淑人載笑載言的聲音依舊過窗子溢了出來,還問,“公子猜猜小七又做了什麼?”

那人饒有興味,問起來,“做了什麼?”

“椒漿釀好啦!等公子好一些,小七陪公子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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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蕙肴蒸兮蘭藉,奠桂酒兮椒漿。(出自屈原《九歌》,意為將用香草做出來的菜肴和花椒調制的酒敬獻給尊貴的神明)

沈淑人喜歡花椒,也釀了椒漿,這是沈淑人與小七不同的地方。

不懼公子看穿與小七的不同,卻正是要用椒漿告訴公子——椒聊之實,蕃衍盈匊。

唐堯故地有詩《椒聊》,正以花椒稱贊生命旺盛,多子多福。

你聽。

椒聊之實,蕃衍盈升。

彼其之子,碩大無朋。

椒聊且,遠條且。

椒聊之實,蕃衍盈匊。

彼其之子,碩大且篤。

椒聊且,遠條且。

一樣的話,小七在桃林捕時也與那人說過呀,那時問,“公子想喝桑酒嗎?桑酒釀好了。”

那時那人不答,也不愿自討沒趣兒,因而不說“小七陪公子喝一盞”,只道一句“公子帶一罐嘗嘗吧”。

夜風乍起,蕭蕭颯颯。

小窗坐地,側聽檐聲。

小七抬起眸子,朝著軒榥去,想好好地聽一聽那人如何作答。

他也會像從前一樣,一句也不答假小七的話嗎?

br> 若一樣不答,若一樣不答,那心里終究是好一些的。

然而那人應了,那人依舊說,“好。”

院中的宮燈發著通紅的,但山桃數仍舊在茫茫的夜里,似張牙舞爪的惡鬼一般在秋夜的風里搖晃,晃出森的聲響。屋里的聲音卻是實實在在的溫的,“公子累壞了,小七來為公子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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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迎他,有人哄他,有人的眼里心里都是他,他心里是用的。

不必抬頭,就能看見兩個靠在一起的影子,在溫黃的燭下大大地投到了木紗門上。

哦,公子正與他的小七寬解帶。

云鬢花金步搖,芙蓉帳暖度春宵。

聽見沈淑人在屋子里婉轉了大半個長夜。

的聲音是再悉不過的。

想,公子的傷勢已經好了。

但這是好事啊,的的確確是好事啊。

一個嫵的,婉轉妖嬈的,溫懂事的,心都在他上,一點兒瑕疵都沒有的“小七”,他用起來定然是滿意的。

他也必定在做從前無數次對做過的事。

必也在他的重之徘徊弄,假小七的子必也被他撥得一次次生紅,撥得口干舌燥,也必定被他撞擊得泥濘不堪。

可他到底又有什麼錯呢?

他不過是換了一個人,也不過是在做一個公子該做的事,原也沒有什麼錯。

然而低下頭去的時候,眸中卻有清波流轉,也不知這到底是為了什麼。

心中空空的,就那麼垂頭等著,等著傳召,等著吩咐。

(椒漿,即花椒釀的酒。東漢崔寔《四民月令》有言“過臘一日,謂之小歲,拜賀君親,進椒酒,從小起。后世率于正月一日,以盤進椒,飲酒則撮置酒中,號椒盤焉。”南北朝的梁宗懔在《荊楚歲時記》中也有這樣的記載,“俗有歲首用椒酒,椒花芬香,故采花以貢樽。正月飲酒,先小者,以小者得歲,先酒賀之。老者失歲,故后與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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