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電腦中找不到把三文字翻譯人類文字的件，於是他們開始學習三文字，智子了他們的老師。但他們很快發現這極其困難，原因在於三文字是一種表意文字，與人類的表音文字不同，與語言無關，直接表達含義。人類在遠古時代也出現過表意文字，比如一部分象形文字就是表意的，但後來消失了，人類的閱讀習慣完全變了表音的習慣。不過，他們發現這種困難隻是在開始時存在，越往後越容易。他們經過艱難的兩個月後，進步逐漸快起來。與表音文字相比，表意文字最大的優勢在於閱讀速度，這種文字閱讀起來比表音文字至快十倍。

程心和關一帆開始磕磕絆絆地閱讀三文的文獻資料。他們最初的目的有兩個，一是想了解三世界是如何記載他們與地球文明的那段曆史，二是想知道這個小宇宙是如何建造的——對於後者，他們知道真正從專業角度了解不太可能，但至應該從科普角度知道是怎麼回事。智子說，要達到這兩個目標，他們還需要一年時間進一步掌握三文字，再用一年去閱讀。

建造小宇宙的基本原理確實令他們難以想象，即使是其中一些層次較低的奧他們也很長時間弄不明白。比如在一立方千米的空間中，生態循環是如何建立的？太是什麼？它的能源從哪裡來？最令人費解的是：作為一個完全封閉的係統，小宇宙中的熱量到哪裡去了？

當然，他們最關心的是：小宇宙可以和大宇宙通信嗎？智子告訴他們，小宇宙絕無可能向大宇宙傳遞信息，但接收到大宇宙的信息廣播卻是有可能的。說，所有的宇宙都是一個超上的空泡（這涉及三理學和宇宙學中最基本的理論圖景，對此也無法進一步解釋），大宇宙有足夠的能量把信息在超上傳播。但這很困難，需要難以想象的巨大能量，如果大宇宙這麼做，可能需要把相當於一個銀河係的質量化為純能。其實，647號宇宙中的監測係統經常收到超上其他大宇宙的信息，有些是自然產生的，有些是無法解讀的智慧信息，但從未收到他們所來的那個大宇宙的信息。

時間一天天過去，像那條小溪中的水，平靜而流暢。

程心開始寫回憶錄，記述所知道的曆史，把它稱為《時間之外的往事》。

有時候，他們也設想新宇宙中的生活。智子告訴他們，按照宇宙學理論，新宇宙在宏觀上一定是高於四維的，甚至很可能高於十維。當新宇宙誕生後，647號宇宙能在其中自建立出口並檢測周圍的環境。如果新宇宙高於四維，小宇宙出口可以越空間進行移，直至尋找到合適的生存環境；同時，還可與三世界其他小宇宙的移民進行聯係，當然，也可能與銀河係人類的移民聯係上。在新宇宙中，舊宇宙的移民幾乎屬於同一個種族了，應該可以共建一個世界。智子特彆強調，在高維宇宙中，有一個因素使生存的幾率大大增加：在眾多的維度中，可能有多於一個的維度是屬於時間的。

“多維時間？”程心一時無法理解這個概念意味著什麼。

“即使時間僅有二維，也將呈平麵狀而不是直線狀，有無數個方向，那就意味著我們可以同時做出無數個選擇。”關一帆解釋說。

“其中總有一個選擇是對的。”智子說。

在麥田第二次後的一個深夜，程心醒來，發現關一帆出去了。起來到外麵，看到太已經變一明月，小世界沉浸在如水的月中。看到了關一帆，他正坐在小溪旁，在他月下的背影中看出了憂鬱。

在這真正的二人世界，兩個人都對彼此的神狀態十分敏，程心已經發現關一帆有心事。其實，他在之前的大部分時間都於一種很的狀態，直到幾天前他還對程心說，如果他們真能在新宇宙中安定地生活，也許他們的孩子能夠重建人類種族。但後來，他好像突然發現了什麼，常常一個人長時間沉思，有時還在終端窗口計算著什麼。

程心在關一帆邊坐下，他把輕輕摟在懷中。月中的小世界十分寧靜，隻有小溪中的水聲。月照著的麥田，明天就要收割了。

“質量流失。”關一帆說。

程心沒有說話，隻是看著溪水中跳的月，知道他會解釋的。

關一帆接著說：“我最近一直在看三的宇宙學，剛剛看到了一個對宇宙數學之的證據：宇宙在質量上的設計是極其巧的，三人已經證明，宇宙的總質量剛剛能夠使宇宙坍，一點不多，一點不，總質量隻要減一點，宇宙就由封閉變開放，永遠膨脹下去。”

“可質量在流失。”程心說，立刻意識到了他最後幾句話的含義。

“是啊，質量在流失。僅三世界製造的小宇宙就有幾百個，宇宙中的其他文明世界，為了逃避大坍，或為彆的目的，又製造了多？這些小宇宙都在帶走大宇宙中的質量。”

“我們應該問問智子。”

“我問過，說截至647號宇宙建造完時，按照三世界觀測的宇宙狀態，還沒有發現質量流失產生的任何影響，宇宙是封閉的，必定會坍。”

“那647號完以後呢？”

“當然不知道了。說，在宇宙文明中有一種智慧文明的群，很像歸零者，做回歸運，他們力圖製止小宇宙的建造，並且呼籲把已經建的小宇宙中的質量歸還給大宇宙……但這方麵的況知道得也不多。好了，不要再想這些了，我們不是上帝。”

“可是，咱們早就不得不想上帝要想的事了，不是嗎？”

他們一直坐在小溪旁，直到月亮變太。

小麥收割後的第三天，收獲的麥子都已粒倉。程心和關一帆站在地頭，看著機人翻耕土地，準備下一季的播種。現在倉庫裡已經堆滿了糧食，再種小麥就沒有地方放了。要是在以前，他們會熱烈地討論下一季地裡種什麼，但現在，程心和關一帆都心事重重，不再關心這些事。在整個收割和打場的過程中他們都待在房間裡，討論著各種可能的未來。兩人發現，每一種他們個人生活的選擇，最後都會涉及宇宙的命運，有時還涉及多個宇宙的命運，他們覺得自己真的像上帝了。這種宏大得他們不過氣來，於是一起來到外麵。

他們看到智子沿著田埂快步走來。智子從不乾擾他們的生活，隻有他們需要時才出現。而這次，的步態不同以往，很急促，沒有了一貫的優雅，臉上的張神也是以前從未出現過的。

“我們收到了大宇宙的超廣播！”智子說，然後調出了一個終端窗口並把它放到很大，為了讓他們看清窗口中的容，還調暗了太的亮度。

窗口中快速滾著無數行符號，那是由超廣播所發送的點陣圖形顯示的，那些符號奇形怪狀，無法辨認。程心和關一帆還注意到，每一行符號都不是同一類型，它們滾滾而過，像波紋淩的湍急河麵。

“廣播已經持續了五分鐘，還在繼續！”智子指著窗口說，“其實廣播的信息很簡短，持續這麼長時間是因為使用不同的語言，現在已經出現了幾萬種語言，哦，到十萬種了！”

“這是對所有小宇宙廣播嗎？”程心問。

“肯定是，還能是對誰呢？用這麼大的能量，應該是重要信息。”

“有三和地球語言嗎？”

“沒有。”

程心和關一帆很快明白，這是一個宇宙文明的生死簿。

現在，大宇宙可能已經過去上百億年，不管廣播信息的容是什麼，如果一個文明的語言能夠被列在廣播信息中，那隻有兩種可能：這個文明仍然存在；或者，這個文明存在過，且生存了相當長的時間，它的文化在宇宙中留下了永久的印記。

符號的大河從信息窗口中浩流過，已經廣播了二十萬種語言，三十萬、四十萬……一百萬種語言，數量還在增加。

三語言和地球語言依然沒有出現。

“沒什麼，我們知道自己活過，生活過。”程心說，和關一帆地依偎在一起。

“三！”智子突然喊道，一手指著顯示窗口，這時廣播的語言種類已經增加到一百三十萬左右，窗口中有一條三文字的信息一閃而過，程心和關一帆不可能看清，但智子能看清。

“地球！”僅僅幾秒鐘後，智子又喊道。

當廣播信息的語言種類達到一百五十七萬時，廣播結束了。

信息窗口中的滾顯示消失了，隻靜止地顯示出兩條分彆用三和地球語言書寫的信息。程心和關一帆沒有看清信息的容，淚水模糊了他們的雙眼。

在這宇宙的最後審判日，地球和三兩個文明的兩個人和一個機人激地擁抱在一起。

他們知道，語言和文字的進化是很快的，如果兩個文明存在了相當長的時間，甚至現在仍然存在，他們的文字肯定與現在顯示的完全不同，但要讓小宇宙中的人看懂，隻能用古文字顯示。與大宇宙中曾經生存過的文明總數相比，一百五十七萬是個相當小的數字。

在銀河係獵戶旋臂的漫漫長夜中，有兩顆文明的流星劃過，宇宙記住了它們的芒。

程心和關一帆平靜下來後，仔細閱讀信息的容，兩種語言書寫的容是一樣的，很簡短：

回歸運聲明：我們宇宙的總質量減至臨界值以下，宇宙將由封閉轉變為開放，宇宙將在永恒的膨脹中死去，所有的生命和記憶都將死去。請歸還你們拿走的質量，隻把記憶送往新宇宙。

程心和關一帆把目從回歸運聲明上移開，相互對視著。從對方的眼睛裡，他們看到了大宇宙黑暗的前景。在永遠的膨脹中，所有的星係將相互遠離，一直退到各自的視線之外，到那時，從宇宙間的任何一點去，所有的方向都是一片黑暗。恒星將相繼熄滅，實質將解為稀薄的星雲，寒冷和黑暗將統治一切，宇宙將變一座空曠的墳墓，所有的文明和所有的記憶都將被永遠埋葬在這座無邊無際的墳墓中，一切都永遠死去。

為了避免這個未來，隻有把不同文明製造的大量小宇宙中的質歸還給大宇宙，但如果這樣做，小宇宙中將無法生存，小宇宙中的人也隻能回歸大宇宙，這就是回歸運。

兩人的目已經流了一切，並且做出了最後的決定，但程心還是說出了想說的話：

“我想回去，但如果你想留在這裡，我也跟你留下。”對關一帆說。

關一帆緩緩搖搖頭，“我是研究直徑一百六十億年的大宇宙的，不想在這個隻有一千米寬的宇宙裡度過一生。我們回去吧。”

“我不建議你們這麼做。”智子說，“我們無法確測定大宇宙中時間的流逝速度，但可以肯定，距你們從藍星進這裡到現在，大宇宙至過去了上百億年，藍星早就沒有了，雲天明送給你的那個太也早就熄滅了，我們現在本不知道大宇宙是什麼樣的環境，甚至不知道那個宇宙還是不是三維的。”

“小宇宙的門不是能夠以速移嗎，能不能找到一個可以生存的環境？”關一帆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