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未開的黑暗。
程心和關一帆再次進時間真空。這與他們在穿梭機中穿越低速時十分相似,這裡的時間流速為零,或者說沒有時間。他們失去了時間,代之以一種越,在一切之外越一切的覺。
黑暗消失,時間開始了。
人類的語言中沒有相應的詞彙表達時間開始的時刻,說他們進後時間開始了是不對的,“後”是一個時間概念,這裡沒有時間,也就沒有先後。他們進“後”的時間可以短於億億分之一秒,也可以長於億億年。
太亮起來,它亮得很慢,最初隻能顯示自己的圓盤形狀,然後才用揭開這個世界的麵紗,像一首樂曲,從幾乎聽不見的音調漸漸流淌開來。太的周圍出現一圈藍,慢慢擴展開來形一片藍天。在藍天空下,一片田園漸漸顯形,或者說這隻是田園的一角,有一片未播種的土地,土壤是黑的。在土地旁有幾幢致的白房子,還有幾棵樹,這樹是唯一能帶來異域彩的東西,樹的葉子闊大,形狀奇異。在漸漸亮起來的太下,這片幽靜的田園像對他們張開的懷抱。
“有人!”關一帆指著遠方說。
在地平線上,有兩個人的背影,可以看出是一男一,男人剛剛把手臂放下。
“那是我們。”程心說。
在那兩個人前麵更遠,也可以看到白房子和樹,與這裡的完全一樣,由於角度原因看不到地麵,但可以預料那裡也有一塊同這裡一樣的黑田地。也就是說,在這個世界的儘頭,又有一個該世界的複製品,也可能是映像。
世界的複製品和映像在周圍都存在,他們向兩側看,都看到一個同樣的田園世界,他們也在那個世界中,但隻能看到背影,他們轉頭時複製世界中的人也同時轉頭。他們向後看,吃驚地發現後也是一個同樣的田園世界,隻不過他們是在從另一個方向看,那個田園中的他們遠在另一端。
進這個世界的口無影無蹤。
他們沿著一條石塊鋪出的小徑向前走,周圍所有複製世界中的他們也同時走。一條小溪把小路切斷了,溪上沒有橋,但抬就能跳過去,這時他們才意識到這裡有1g的正常重力。他們走過那幾棵樹,來到白房子前,發現房門關著,窗子被藍窗簾遮掩。這一切都是嶄新的,一塵不染。它們也確實是嶄新的,時間在這裡剛剛開始流。在房子前堆放著一些簡單原始的農,有鐵鍬、釘耙、筐子和水桶等,雖然形狀有些變異,但完全能看出它們的用途。最引人注目的是立在農旁的一排金屬柱狀,它們都有一人高,的外殼在下閃亮,每個上麵都有四個金屬部件,可以看出是折合的四肢,這些金屬柱可能是關閉中的機人。
他們決定先悉周圍的環境再進這些房子,於是繼續向前走,很快來到了這個小世界的邊緣。現在,他們麵對著前麵的複製世界,最初,他們以為那是個映像,雖然無法解釋它的方向,但走到一半時就否定了這個想法,因為那個複製世界太真切了,不像在鏡子中。果然,他們向前邁一步就毫無阻礙地進了複製世界,四下看看,程心的心中升起了一恐懼。
一切都恢複到他們剛進時的狀態:他們一個與剛才一模一樣的田園中,前方、兩側都是這個田園的複製世界,在這些複製世界中,他們也存在。回頭看看,在他們剛剛邁出的田園中,他們正在田園最遠的一側,也在回頭看。
程心聽到關一帆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好了,不要再走了,永遠走不完。”他指指天和地,“這兩個方向有阻擋,要不也能看見同樣的世界。”
“你知道這是什麼?”
“你聽說過查爾斯·米什爾這個人嗎?”
“沒有。”
“他是公元世紀的一個理學家,他是最早想象出這種東西的人。我們所在的世界其實很簡單,是一個正立方,邊長我估計在一千米左右,你可以把它想象一個房間,有四麵牆,加上天花板和地板。但這房間的奇怪之在於,它的天花板就是地板,在四麵牆中,相對兩麵牆其實是一麵牆,所以它實質上隻有兩麵牆。如果你從一麵牆前向對麵的牆走去,當你走到對麵的牆時,你立刻就回到了你出發時的那麵牆前。天花板和地板也一樣。所以,這是一個全封閉的世界,走到儘頭就回到起點。至於我們周圍看到的這些映像,也很簡單,隻是到達世界儘頭的又返回到起點的緣故。咱們現在還是在剛才的那個世界中,是從儘頭返回起點,隻有這一個世界,其他都是映像。”
“那,這好像是……”
“這就是!”關一帆做了一個囊括一切的手勢,慨道,“雲天明曾送你一顆星星,現在,他又送你一個宇宙。程心,這是一個宇宙,雖然很小,可確實是一個宇宙。”
在程心激地打量著這個小宇宙時,關一帆悄悄地坐在田埂上,抓起一把黑土,看著土順指流下,心有些低落,“他是最厲害的男人,能把星星和宇宙當禮送給他的人,可,程心,我什麼也送不了你。”
程心也坐下來,伏在他的肩上笑著說:“可你是宇宙中唯一的男人了,不需要再送什麼。”
關一帆的心裡還是有些自卑,但讓他到欣的是,宇宙中沒人同他競爭了。
這個宇宙中隻有他們兩人的覺很快被打破了。一聲輕輕的門響,有一個白的人影從一幢房子走出來,向他們走來。這是一個很小的世界,在任何距離上都能看清一個人,他們看到來人是一個穿著日本和服的子,那點綴著小紅花的華麗和服像移的花簇,為這個小宇宙帶來了春。
“智子!”程心驚道。
“我知道,智子控製的機人。”關一帆說。
他們起向智子走去,雙方在一棵大樹下會麵了。程心再次確定了就是智子,那得有些不真實的相貌一點都沒有變。
智子向程心和關一帆深深鞠躬,起後對程心微笑著說:“我說過,宇宙很大,生活更大,我們真的又相會了。”
“真的沒想到,見到你真好,真的!”程心慨萬千地說,智子把帶回了過去,現在,任何對過去的回憶都是一千八百萬年前的,但這也不準確,因為他們已經在另一個時間之中了。
智子又鞠躬,“歡迎你們來到647號宇宙,我是這個宇宙的管理者。”
“宇宙管理者?”關一帆吃驚地看著智子說,“這是個好偉大的名字,特彆是對我這樣一個研究宇宙學的人來說,聽起來像……”
“嗬嗬,不,”智子笑著擺擺手,“你們是647號真正的主人,擁有對這裡一切事的絕對決定權,我隻是為你們服務的。”
智子做了個邀請的手勢,程心和關一帆跟著沿田埂走去,一直進一幢白房中的一間雅致的客廳。客廳的裝飾風格是中式的,牆上掛著幾幅淡雅的字畫,程心特彆注意看其中有沒有“星環”號從冥王星上帶出來的文,好像沒看到。在一個古古香的木製書案旁座後,智子為他們倒茶,這一次沒有了茶道的繁瑣程序。那些茶葉像是龍井,一在杯底豎起來,形一片綠的小林,散發出一陣清香。
這一切在程心和關一帆的眼中如夢似幻。
智子說:“這個宇宙是一個贈品,是雲天明先生贈送給二位的。”
“我想是贈給程心的吧。”關一帆說。
“不,贈者肯定包括您,後來的識彆係統中增加了您的權限,否則您是不可能進的。雲天明先生希你們在這個小宇宙中躲過我們的大宇宙的末日,就是大坍,在新的大炸後進新的大宇宙。他希你們看到新宇宙的田園時代。現在,我們於一個獨立的時間線中,大宇宙的時間正在飛速流逝,你們肯定能夠在有生之年等到它的末日。按更的估算,大宇宙的坍將在十年達到奇點狀態。”
“如果新的創世炸發生,我們怎麼能知道呢?”關一帆問。
“我們能知道的,我們能夠通過超檢測大宇宙的狀態。”
智子的話讓程心想到了雲天明和艾aa刻在巖石上的字,但關一帆想到的更多,他注意到了智子提到的一個詞:田園時代。用這個詞描述宇宙的和平年代是銀河係人類的說法。這裡有兩個可能:一是巧合,三世界也正好選擇了這個詞;第二種可能就十分可怕——三世界已經偵測到銀河係人類的存在,由雲天明快速趕到藍星可知,三第一艦隊的世界距銀河係人類的世界已經很近了。現在,三文明已經發展到能夠建立小宇宙了,這對銀河係人類是一個巨大的威脅。
但他立刻笑出聲來。
“你笑什麼?”程心奇怪地問。
“笑我可笑。”
確實可笑,即使在進小宇宙之前,距他離開銀河係人類的二號世界也已經一千八百九十萬年了,現在,他來自的大宇宙可能已經過去幾億年,他是在替古人擔憂。
“你見過雲天明嗎?”程心問。
智子輕輕搖頭,“沒有,從來沒有。”
“那艾aa呢?”
“我最後一次見是在地球上了,以後再也沒見過。”
“那你是怎麼到這裡來的呢?”
“647號宇宙是一個訂製產品,完後我就在這裡了,我嘛,本質上隻是個數據而已,可以拷貝許多份。”
“可是你知道嗎,雲天明把這個宇宙帶到了藍星?”
“我不知道藍星是什麼,如果是一顆行星的話,他不可能把647號帶到那裡,因為647號本是一個獨立的宇宙,不在大宇宙部,他隻能把647號的口帶到那裡。”
“雲天明和艾aa為什麼不到這裡來呢?”關一帆問。這也是程心最想知道的,之所以還沒問,是怕得到一個悲哀的答案。
智子又搖搖頭,“不知道。識彆係統中一直有雲天明的權限。”
“還有彆人的嗎?”
“沒有,到目前為止隻有你們三個人。”
沉默許久後,程心輕聲對關一帆說:“aa是一個很注重現世生活的人,不會對幾百億年後的新宇宙興趣。”
“我興趣。”關一帆說,“我很想看看新宇宙是什麼樣子,特彆是當它還沒有被生命和文明篡改扭曲的時候,它一定現著最高的和諧與。”
程心說:“我也想去新宇宙,奇點和大炸會把這個宇宙的一切記憶都抹去,我想把人類的一部分記憶帶到新宇宙去。”
智子對程心鄭重地點點頭,“這是一項偉大的事業,已經有人在做了,不過你是做這事的第一個太係人類。”
“你的生活目標總是比我崇高。”關一帆在程心耳邊低聲說,程心也聽不出他這話究竟是玩笑還是認真的。
智子站起說:“那麼,你們在647號宇宙的新生活就開始了,我們出去看看吧。”
一出門,程心和關一帆就看到了一幅春耕的景象,那些柱狀機人都在田裡乾活,它們有的用釘耙平整田地(地很鬆,已經不用耕了),有的在平整好的田裡播種。它們乾農活的方式都十分原始,沒有能拉的寬耙,隻是用手握的小耙一點點地平地;也沒有播種機,機人一手提著一個裝種子的袋子,一手把種子埋進地裡。整個場景有一種古樸的彩,在這裡,機人甚至比農夫更近自然一些。
智子介紹說:“這裡存儲的糧食隻夠你們食用兩年,以後就要靠種地生活了。現在播下的種子,都是程心給雲天明帶的那些種子的後代,當然都經過了改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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