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仔細論起，崔秾并不見得有多蕭言舟。

與這位皇帝表哥的見面次數不過了了，也就是年的時候還多一些。

那時兩人相亦不對付，后來各自長大，蕭言舟大變，兩人縱是說話，也只是簡單的問候。

可人人都說會是皇后。

連父親與姑姑都這般暗示。

這話聽得多了，崔秾便真覺得自己該是皇后。

既是皇后……那便應該皇帝的。

這樣想著想著，崔秾覺得自己真的有些喜歡上了他。

他有著京中男兒都比不上的樣貌、權力與才學，有著天下最至高無上的地位。

這樣的人，才配娶崔氏。

這幾年來，崔秾都視蕭言舟為自己的夫君，哪怕對方本沒有這樣的意思。但在崔秾看來，這不過是時間問題。

可謝蘅蕪出現了。

就是不在宮中，也沒聽府中下人議論起謝蘅蕪。

崔秾起初不屑一顧，后來又心有疑慮。直到昨夜，親耳聽到拒人千里之外的表哥親昵喚謝氏閨名，還主牽過手，又至今晨見二人相擁而眠。

原來蕭言舟他是會親近人的，只不過不是對罷了。

冬日早晨最冷，崔秾行在宮道上，任由刀般的寒風拂面，卻不到一點寒涼。

的心被一無名火灼燒。

崔秾表面仿佛世而獨立，什麼都不在乎，但其實什麼都在乎。

不允許有人搶走本該是的東西。

哪怕對方可能本走不到那一步。

崔秾深吸一氣，眸沉沉。

一定要……除掉謝蘅蕪。

趙全送走崔秾后，戰戰兢兢前往偏殿，想將東西帶到側殿去。不想本該在側殿的蕭言舟已出現在偏殿等他。

墨發雪，他漆眸深沉，趙全一就跪了下去。

“你讓進來了？”

蕭言舟慢條斯理說道，平淡的語氣下蘊藏著森寒殺意。

趙全聲音發“陛下恕罪，是奴沒有看住崔娘子，奴……”

“孤說過，沒有孤的允許，誰都不能進來。”

蕭言舟沉聲，一字一頓敲打在趙全心尖。后者張口求饒，卻被扼住了咽。

蕭言舟不知何時上前，手掌扣住了趙全頸部，生生將他提了起來。

“何況是。”

蕭言舟啞聲將后半句說完，趙全眼睜睜看著昏暗中，前帝王的雙眸逐漸染上赤紅。

“孤的邊，不需要不聽話的人。”

間的手愈發收，窒息水般涌上。趙全的臉憋得發紫，悲哀想道自己真是糊涂一時，只怕要代在這里了。

“陛下？”

一道和聲音似水，劃破了濃稠的殺

意。

蕭言舟忽然松了力道，趙全被丟到地上，捂著嗓子猛然咳嗽起來，眸中帶著劫后余生的慶幸。。

謝蘅蕪這回籠覺睡得并不舒坦，聽到一些靜便醒了。寢殿無人，唯一的燈燭又熄了。只得黑下榻，赤足走了出來。

哪知剛邁偏殿，就看見了蕭言舟攥著趙全的場景。可憐的趙全像個小仔一樣被蕭言舟提起，似乎下一瞬就會暈過去。

蕭言舟瞥了眼地上的趙全，便抬眸看向謝蘅蕪，視線先落在不著鞋的雙足上，輕輕皺了皺眉。

“你怎麼來了。”

盡管有意克制，但這句問話依舊帶著凜然氣。

“妾不見陛下，就出來尋了，”謝蘅蕪亦發覺況不對，擔憂道，“趙公公這是怎麼了，惹陛下如此生氣？”

趙全一邊咳嗽著，一邊啞著嗓子回話“回稟小主……咳咳，都是……是奴一時鬼迷心竅，怒了陛下。”

趙全是蕭言舟心腹，這又是一大早還在紫宸宮，他能做什麼，讓蕭言舟如此生氣？

謝蘅蕪目一轉，落在了一旁的食盒上。

桌案上燭火幽幽，正照亮食盒上瑞圖樣。

謝蘅蕪了然。

“陛下，元日未過，若是見未免不吉。”

蕭言舟冷冷“孤不信鬼神。”

謝蘅蕪無奈“陛下就是不信，也難保下頭人不信。何況趙公公最是了解陛下，陛下若是置了他，一時也尋不到順心的人不是？”

蕭言舟眸心微沉“你是替他求？”

“不，妾的意思是，陛下就算要置他，也該等元日結束以后。”

謝蘅蕪說著上前，挽住蕭言舟的手臂輕聲撒“妾腳冷，陛下帶妾回去吧。”

蕭言舟被這突然的撒撞得一默。

“現在知道冷了？”

他上譏諷著，卻很實誠地將人抱起，牢牢錮在了懷里。

他的視線復又落在了地上瑟一團的趙全“還不快滾。”

趙全一怔，疑心自己聽錯了，但他很快反應過來，一疊聲謝著恩，不顧狼狽退了出去。

謝蘅蕪眼瞳微，看自己的雙臂十分自然地環過蕭言舟脖頸，暗想自己這般作派，還真是像個妖妃。

但南梁本就是讓來做妖妃的。

這麼一想，莫名坦然了許多。

蕭言舟沒走，而是抱著在偏殿坐榻上坐下，目一寸一寸仔細打量過，像是要將剖開來一般，末了又埋首在頸間嗅聞。

謝蘅蕪

被他弄得不適。

“陛下，怎麼了？”

輕輕推他。

蕭言舟這才抬起頭，盯著緩緩“崔氏昨夜宿在了壽安宮。”

除了崔太后以外，再可能宿在壽安宮的，便只可能是崔秾。

謝蘅蕪旋即明白了為何蕭言舟會對趙全起殺心。

如果只是壽安宮的人，想必趙全也不會放他們進來。但換崔秾就不一樣了。

“趙公公固然有錯，但陛下殺了他，豈不也是合了旁人的心意？”

謝蘅蕪將頭枕在他肩上，說話時正對著蕭言舟耳畔“趙公公是陛下心腹，一朝死，旁人又不知其中緣由，只會覺得陛下無。陛下您想，這麼一來，您與邊人離心，誰最能獲益？”

蕭言舟低眸，深深一眼“你有些多話了。”

“妾知道，這種簡單的道理，陛下一定明白。”謝蘅蕪故意了嗓子，甜膩膩說道，“既然陛下明白，那妾多一些，又何妨呢？”

蕭言舟長眉下，口氣似有松“……孤從來不會改變做下的決定。”

在心底暗笑。

蕭言舟果然是極好面子的，需有人捧著他，周全了面，這才好讓他改口。

想來從前人一貫畏懼他，對其決定一一應是，反讓他越發難聽勸了。

“此事只你知我知趙全知，妾相信以趙公公行事之嚴，是不會說出去的。”

“就是走了風聲，旁人也只會覺得陛下待下寬厚，再不濟……”

謝蘅蕪勾著他脖頸，忽而向他耳畔輕呵一氣，聲笑道“陛下不妨說妾吹了許多枕邊風，將陛下吹糊涂了。”

正值崔太后回宮，蕭言舟這樣大張旗鼓地三天兩頭召，還總不讓去請安，不就是想用來做應付太后與前朝的擋箭牌嗎。

那邊崔太后正好也想利用，謝蘅蕪并不介意將所謂“妖妃”的名頭坐實。

左右蕭言舟也配合，又有在南梁時接的教導，做起這些來，別提有多得心應手了。

蕭言舟抿，耳畔殘余的熱意似滲進心里，點起一把無端燥熱。

謝蘅蕪沒笑多久，忽然被人捂住了。

有些發蒙，眨著眼看向蕭言舟。

后者低咳一聲，冷臉道“不許再這樣。”

謝蘅蕪睜著水瀲滟的眼眸瞧了他一會兒，須臾彎了彎眼。

就見蕭言舟像是被什麼東西燙到般倏忽收回手，眼瞳仿佛都震了震。

方才他的手蓋在上，又見他那般厲荏模樣，謝蘅蕪很難不起些壞心思。

靈蛇般的小巧飛快劃過掌心，徒留一點溫熱。

燭火昏昏，又有墨發遮掩，才沒讓蕭

言舟耳尖的紅過分矚目。

他覺得自己或許有些太縱著了。

才一月過去，膽子便大這樣。

當蕭言舟看到略有得意的眼眸，越發深以為然。

他木著臉，扶在腰上的手下移，在上不輕不重拍了兩下。

于是謝蘅蕪帶笑的面容僵住，很快轉向一片空白。

怔忡了幾秒，兩頰飛紅，像是了的水桃一般。

“你……你……”

謝蘅蕪又氣又，萬般話語到了邊，只蹦出兩個字來。

長這麼大，從沒被人打過屁！

他……他怎麼能這樣！

蕭言舟看窘，這才到自己扳回一城。

他眸微垂，漆黑眼瞳里帶了些惡劣笑意“阿蘅伶牙俐齒，這會兒怎麼說不出話了？”

謝蘅蕪掀起眼皮橫他一眼，忽然掙出他懷抱跑下去。

蕭言舟目中盈著笑意，悠哉看離開，像是有意要戲弄獵的掠食者。

須臾，謝蘅蕪被一不容抗拒的力道攬懷中，還不等做出掙扎，人已被扛到了肩上。

蕭言舟一只手搭在腰之間，威脅意味十足“阿蘅還跑嗎？”

此時天地倒轉，陷一個相當被的境地。

謝蘅蕪默了一會兒，十分憋屈地服“……妾不敢。”

大約到了快傳午膳時，謝蘅蕪才從紫宸宮里出來。

暗暗了發酸的手臂。

蕭言舟看了一上午折子，就在一旁陪著磨了一上午墨。其實也酸痛，正想著回宮后讓梨落好好按按。

謝蘅蕪走到外頭，看見趙全惴惴不安地立在門外，見出來趕迎上，一臉想說又不敢說的模樣。

謝蘅蕪向他安一笑。

“趙公公不必擔心，陛下不會怪罪你的。”

趙全的了，似是不可置信。良久，他忽然跪下一拜，嚇得謝蘅蕪趕去扶他。

“小主救命之恩，奴沒齒難忘！”

若說先前只是想著要討好謝蘅蕪，如今他卻是當真生出了幾分效忠之心。

他以為最多只能拖住三日，本來都已想好了三日之后如何料理后事，不曾想自己竟不用死了。

從未有人能改變蕭言舟的決定。

趙全一臉殷切地看向謝蘅蕪，倒將看得不自在起來。

“好了，陛下本來也只是一時沖，并不是真的想殺你，你若要謝，還是去謝陛下寬恕吧。”謝蘅蕪聲說著，彎將他扶起，“我先回去了，日后還要多勞煩趙公公。”

趙全忙不迭應下，頗為殷勤地將謝蘅蕪送到了轎輦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