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杯裏的馬蹄水很快見底。
江喬乖乖抱著杯子,用吸管小聲嘬完最後一口。
對這東西不陌生。
小時候冒發燒嗓子疼,外婆都會去菜場,買一提兜馬蹄和甘蔗回來給熬湯,後來去京市讀書開始,就沒怎麽再喝過。
馬蹄個頭小又扁圓,削皮要求技巧,還格外費工。
每次想從外婆手裏把菜盆和削皮刀接過來,都會被外婆從廚房裏趕出去。
“我們囡囡笨手笨腳的,這下又病煨灶貓,削削皮要把手指尖尖削掉了。”
外婆老是這樣講,腔調七拐八彎,瞇瞇眼逗笑。
在蘇城這水八仙,講究多,反而做法簡單。
就隻有削好皮的馬蹄和甘蔗,頂多再加一些雪梨,煮出來的水是亮的淺。
和今天喝的這杯棗紅的完全不一樣。
——現在手裏這杯,又是桂圓又是枸杞紅棗。
甜甜的倒是很好喝,就是太補了,完全不像是馬蹄水本了。
就很像是什麽古方紅糖豪華版,或者是……
雖然沒經曆過的事沒什麽發言權。
但忍不住地無聲吐槽,坐月子……也不過如此了吧。
來手,飯來張口,加足了料的大補湯。
甚至還有清大博士畢業的頂配科班醫生,專門一對一負責的個人護理,讓從頭到腳都幹幹爽爽,香噴噴。
裴知鶴幫把空杯子接過去。
木托盤下方輕輕撐開,變了一張輕巧的折疊桌,搭在麵前。
他修長的手向床頭,重新端來那個一直蓋著的小砂鍋。
蓋子一掀開,濃鬱的鮮香撲鼻而來。
還沒來得及說什麽,江喬連被子都顧不上卷,循著味道一路蹭過來,像被罐頭勾引的貓。
“生滾牛粥?”抓起勺子,轉過頭來問他。
本來就,一聞到悉的味道,直接飆升,從不吃也行到神誌不清。
水潤的杏眼亮晶晶的,一直忍著沒勺子,等回答的眼神近乎虔誠。
“對,”裴知鶴看向扣在小桌邊蠢蠢的手,覺得有些好笑,靠在床頭輕勾角,“怎麽還不吃,沒力氣吃飯了?”
“有有有,誰說沒有,”江喬把勺子攥得更,倏地直起腰,給自己找回一些年輕人的麵子,“我早就恢複好了,年輕,好。”
裴知鶴輕笑,鏡片後的眸子垂著看,“嗯,也不知道是哪個年輕人,差點在枕頭裏把自己憋暈,連浴室的門都沒進就睡著了,真好。”
江喬現在滿眼都是飯,懶得跟他計較,隻抬起眸子撇了他一眼。
自以為很兇,實際上又嗔又嗲,像小貓亮爪。
房間裏有地暖,即便隻穿一件單也並不冷。
但孩子的腰和肩膀都不凍。
裴知鶴很有耐心地幫搭好兩個枕頭墊在腰後,又從床腳凳拿了條毯子過來,把的上半蓋好,靠在那裏看吃。
因為麵對的是喜歡的食,所以江喬到這份上了,還有空講究。
先舀白粥,再放上一片,最後是一點點薑和花生米。
滿滿當當的一大勺塞進,撲撲的臉頰鼓鼓,眼睛很滿足地瞇起。
江喬一邊咀嚼,一邊小幅度地搖頭晃腦,咽下去了還是覺得絕,簡直仙品。
忍不住誇,“我前幾天還聽蔡老師說,柏林這邊中餐館都不太行,菜互啄,怎麽你打包回來的這份水平就這麽高,也太會買了。”
水潤的角沾了顆米粒,裴知鶴了張紙巾,俯下子幫掉。
他沒立刻回答,隻勾道,“上次吃東西是什麽時候?”
江喬側著頭想了一會,猶猶豫豫的,“昨天……一兩點鍾?”
算不上是正餐,赫爾曼請客吃的那塊檸檬油斯克。
好吃應該是好吃的。
就是那時候哭得太狠,再味的蛋糕嚐起來也是又鹹又的,沒嚐出什麽味道。
這樣一想,就莫名覺得好憾,沒能好好一下裴知鶴當年喜歡吃的東西。
裴知鶴拿起一邊放著的手機,給看一眼時間,“都快一整天沒吃飯了,覺得不好吃才怪。”
還真是,快十二點了,早餐直接變中餐。
睡前那會,記得遮窗簾還沒全拉上,窗紗外麵還能看看雪。
現在一整個房間都陷在昏暗裏,時間概念瞬間消失。
江喬又挖了一勺粥,像剛才那樣心把每種食材都排布好,怕勺子上的完格局塌了,趕張,小心翼翼地一口吃掉。
完全沒被他帶跑,“真不是因為才覺得好吃,我這點味覺還是有的,哭了也分得清好壞。”
“怎麽會有這麽好喝的粥,”吃得滿足,又誇一句,“哪家店啊,我跟蔡老師安利一下。”
裴知鶴被逗笑,遲遲承認,“我做的。”
“……”
江喬捧著碗,滿臉的不可置信。
很慢地眨了眨眼,自己都覺得接下來要說的話多餘,“那前幾天的中餐,都是……”
裴知鶴:“送到你酒店那次,今天的粥和馬蹄水,是我做的。”
“那天的早點,一半是,燒麥和叉燒包是從亞超買的速凍半品,算不上。”
江喬手裏的瓷勺子還著,人都傻了。
怪不得,味道這麽悉。
突然想起,自己當時,好像就問過裴知鶴差不多一模一樣的問題。
——“這附近有中餐館嗎。”
裴知鶴當時的回答,到了現在,才真的完全聽懂。
他說,“隻要用心就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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