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喬站在原地，怔愣地看著他，一時間有些忘了呼吸。

好像，也是不完全在流浪。

被江玉芬推出門外也沒關係，現在有第二個家了。

……和裴知鶴兩個人的家。

不知怎麽的，剛剛好不容易抑下去的淚意又上來了，鼻腔裏酸得難。難堪得紅了臉，本能地想要轉過去。

裴知鶴卻沒放開，原本鬆散握住的手鬆開了一瞬，重新牢牢地十指相扣。

他的手很大，溫暖而幹燥，幾乎將的輕鬆護在掌心。

像是汪洋大海裏拋出的錨，沉默而堅定，不讓小船上的被大浪推向旋渦。

江喬慌地低著頭抹淚，餘裏裴知鶴很自然地側過來，擋去旁邊客人好奇打量的視線，不讓難堪。

他好像還在等的答案。

“我、我都可以，”嚅囁著抬起頭，目閃爍，不怎麽敢看裴知鶴那雙眼睛，“還有，投訴的事真的要謝謝你。早上去實習的時候，聽說那位上司已經被辭退了，你幫我這麽大忙……怎麽說都應該是我請你吃才對。”

“這次就先算了，”裴知鶴低聲笑，“舉手之勞而已。要是你真的想請客，以後等你正式工作了，機會還有很多。”

他牽著江喬的手走向放著切塊蛋糕的冷櫃，燕麥白針織衫的袖口自然垂落，隨著他的步伐時不時蹭過的手腕，輕綿，一些細小的紮紮質，有點的。

兩人在玻璃前站定。

各甜點琳瑯滿目，裝飾得很致，江喬的眼睛緩慢地眨，像誤玩店的窮人家的孩子，眼神有些躲閃。

被家人帶去超市，給一個空購車隨便放這種經曆，在別人看來司空見慣，還從來沒有過，所以也就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裴知鶴注意到離最近的金箔巧克力：“喜歡巧克力嗎？”

他不怎麽吃甜食，但似乎這種閃閃亮亮的東西，很討這麽大的小姑娘喜歡。

江喬抿抿：“我……我不挑的，你選你喜歡的就好。”

裴知鶴收了那隻握著的手，揚眸看一眼牆上店家張的熱銷榜，打開玻璃櫃掃了兩排貨，詢問店員：“不好意思，請問店裏有沒有檸檬味的蛋糕？”

“檸檬嗎？稍等下……”問話的顧客是這種氣質型帥哥，連邊的伴也漂亮得令人過眼難忘，櫃臺後的年輕生被兩人的值晃了一下，火速衝進準備間，又很快折返：“不好意思啊，我們今天最後還剩一塊桂橘子醬慕斯，請問您還需要嗎？”

裴知鶴直接轉過頭問江喬：“橘子行不行？”

江喬才反應過來這是給的，臉上微微發熱：“……當然可以。”

喜歡檸檬的偏好被他記得很牢。

也許隻是做外科醫生練出來的好記，但還是覺得莫名心。

所有蛋糕拚一整隻，用紙盒包裝好，店員麻溜地收款結賬，把紮著香檳緞帶的袋子遞給江喬。

柑橘類的水果香氣極濃，混合著秋冬十足的桂，江喬拎著袋子跟裴知鶴走去停車場，溫暖的甜氣四溢。

回家時已經是日落時分，客廳落地窗外橙紅一片，暈和。

裴知鶴泡好了紅茶，一點點苦中和了糖霜的甜，配慕斯意外地合適。

江喬拿著小叉子吃了兩口，似乎因為在紅茶的熱氣中熏熏然，主開口道：“剛剛下樓的時候，遇到我媽了。聊了一些工作上的事，然後就被說了幾句。”

裴知鶴坐在對麵的沙發，並未打斷，隻是專注地看過來。

“雖然以前也會被說，但這次我強了，”江喬仰頭看他，觀察著他的表，“可能以後和媽媽的關係會變得很怪，永遠都回不去也說不準。我是個很擰的人……吵架的時候話說得很痛快，現在又覺得有些後悔，不知道自己做的是不是對的。”

裴知鶴對上的視線，漫不經心地歪了一下頭，“其實對的事，必須做的事，並沒有那麽多。”

“以前小喬一個人的時候，可能習慣了做乖寶寶，”他輕笑一下，“但是在我邊，我希小喬可以做壞孩，可以叛逆起來，偶爾也逃逃課。”

他聲音溫厚，是可以包容一切的安全。

江喬的呼吸了起來，不住衝地開口：“那如果我說，想做一些一定不正確、沒必要，就連生活也完全沒保證，很可能吃了上頓沒下頓，甚至拚盡全力最後也是一場空的事呢？”

“如果是這樣的話，你還會支持我嗎？”

“當然，”裴知鶴輕飲一口紅茶，平穩地放下茶杯，“更何況，隻要你喜歡，它就會有意義，無論如何也不會是一場空。”

“至於生活的問題，有我在，完全不需要你來擔心。”

江喬雙手握著茶杯，“我就是覺得……這樣對你太不公平了。”

沒敢說出自己真正想的話。

這樣的話，和裴知鶴養有什麽區別。

裴知鶴聞言笑了一下，“我是個明的年人，不會做讓自己吃虧的買賣。”

他目溫深邃，像手指劃過的臉。

江喬垂下眼眸，臉有些熱。

莫名的，總覺得他這句話裏有深意。

裴知鶴補充道：“質上的擔憂完全可以先扔在一邊，你現在有這個自由，去選自己真正想做的事。”

江喬眨了眨眼：“可是……”

最開始上翻譯的原因，說起來也簡單。

從剛上學開始，別人家的小孩無論做什麽都會得到誇獎，卻隻有拚命獲得好績，才能得到江玉芬不鹹不淡的一個眼神。

擅長的外語學科，是獲得母親認可的捷徑。

很難看到自己的價值，就隻能依靠著別人的認可獲得藉，賴以生存。

裴知鶴一句話，讓本來就蠢蠢的心又熱了起來。

衝得幾乎就要拿出包裏的手機，現在就辭職，去找周老師答應十二月的柏林之行。

但想來想去，已經習慣了的自卑又讓冷靜下來。

上班，其實也是一種逃避競爭的穩妥選擇。一旦選了冒險，就要和更多人，更多比優秀得多的前輩競爭。

很激裴知鶴接住的緒，願意給予這樣雖然有期限，但依然安妥的依靠。

但同時，也更怕讓他失。

江玉芬多次推開，好像都已經習慣了。但如果這個人換裴知鶴，隻是想想，就覺得心髒空了一大塊。

一直垂著眸：“可我其實沒那麽厲害，很可能努力到最後，隻能做一個半途而廢的三腳貓，沒辦法回應你的期待。”

裴知鶴揚笑了笑，“你願意衝一把，已經在回應我的期待。”

他了的頭發：“別小看自己，也別小看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