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攬一愣:“我自己吃?”
“不然呢?”馮嘉瞇起眼睛打量他,“你剛才不是說了,你沒我想的那麼虛弱?”
“我那只是為了去見韓沉,怕你不同意,故意說的。”謝攬捂著口“哎呦”一聲,虛弱的靠在枕上,喊了一疊聲的“疼”。
他會喊疼的時候,說明已經沒有那麼疼了。
馮嘉心中愉悅,紅潤的微微上翹,也不揭穿他,在凳子上坐下,繼續喂他吃粥。
突然抱怨道:“你和你二叔真親。”
謝攬再是一愣,不知為何提到了二叔。
“你剛昏過去那晚上,一直喊著‘二叔’。”
“我喊了二叔?”
“可不是麼,喊了幾十聲,卻一次也沒喊過我。”
謝攬驚訝:“這怎麼可能?”
他努力回想,昏迷時自己好像是夢到了二叔,還夢到了小時候。
但夢了些什麼,已是一片模糊,想不起來了。
……
兩日后,夜晚。
韓沉的房門被輕輕敲了幾下。
屋沒有靜,一只纖細的手將不曾上鎖的房門推開。
柳盈盈走進房間,反手將門關上。
屋沒有燃燈,但臨近月中,皎潔的月通過軍營較為陋的紗窗進來,還是能夠看清屋的陳設,以及枯坐在榻上的韓沉。
柳盈盈走到他邊去,在他面前半蹲下來。
一句話也不說,只是抬起頭,靜靜看著他的臉。
看著他原本就清瘦的臉,此時更是瘦了相,忍不住微微紅了眼眶。
韓沉起初并不去看,卻由著看自己。
也不知僵持了多久,他的緒終于有了一些起伏,眼眶也慢慢紅了,微微彎腰,伏在肩膀上。
柳盈盈著他的背:“想哭就哭出來吧……”
……
第二天早上,韓沉主來敲謝攬的房門。
馮嘉開門看見是他,微微怔了怔,連忙請他進屋去,自己則從房間里出來。
是柳盈盈扶著韓沉來的,韓沉進去之后,留在門外。
馮嘉和打了聲招呼,笑道:“咱們總共也沒見過幾次,但我卻對你頗為悉,有一段時間,我時常會將我們兩個人做比較。”
柳盈盈莞爾:“是因為我曾被馮先生派去謝大哥邊?”
馮嘉知道聰慧,頗有些赧然:“都是我庸人自擾。”
……
見到韓沉,謝攬抱著棉被從床上坐起來,先道歉:“對不起,我當時真的沒有其他好辦法了。”
大夫說韓沉今后握劍問題不大,但是連從前一半的水準也達不到。
直接從第一流跌到不流,對韓沉來說,和廢了沒有區別。
韓沉走進室里,見床上有人,便沒往床鋪靠近,倚靠著門框道:“那我是不是也得向你道個歉,若不是我,你也不至于重傷,聽說完全復原至要大半年……”
謝攬擺了擺手:“行了,有收獲就好。”
“那咱倆當做扯平了。”韓沉抱起手臂,“我過來是想告訴你,等我回到南疆,重掌大權之后,我愿意寫國書,認下刺殺曹崧的罪名,臣服于大魏。”
“意料之中。”
“但齊封的死,我不敢在書面上承認,畢竟他是你們大魏的兵馬大都督,罪名太大……不過現在外界基本也都認為,齊封是死于我們南疆人之手,想不到你頭上去。”
謝攬說了聲“無所謂”:“你不用將齊封想得那麼重要,朝中除了他的盟友徐宗獻,估計沒幾個不盼著他死的。”
韓沉道:“接著我會以大魏異姓王的份,親自去京城狀告傅珉,指證他多年來與我母親勾結……叛國之罪,應是能扳倒他的。”
謝攬點了點頭。
可惜了,滇中糧倉無法翻案,因為無論出于什麼原因,當年滇南都司上下失職之罪是千真萬確的。
而且韓沉這樣有條理的規劃今后,可見他已經下定決心回去和他母親奪權了。
謝攬想起來:“你回南疆做事,需不需要我們幫忙?”
“不需要。”提起母親,韓沉微微垂目,“我‘南疆王’的傳承是撼不了的,何況手中還有孔雀令……拿著孔雀令去找各族首領,他們都會站在我這邊。你們這些外人摻和,反而會對我不利。”
謝攬“咦”了一聲:“我記得孔雀令不是在監國手里?你失控那會兒,被從袖中走了吧?”
韓沉猶豫著道:“手中那枚是假的,真正的孔雀令,唯有我們歷代王族才知道藏在哪里,一代傳一代。而也只有各族首領懂得分辨,同樣是一代傳一代……”
小時候他父親讓他發誓,不得將孔雀令的藏匿地點告訴任何人。
包括他的母親。
韓沉當時就頗為厭惡王室,認為王權不懂親。
如今才知,是他不懂王權。
“那你歇著吧,我過幾天便會啟程回南疆。”韓沉站起。
“你真沒事兒?”謝攬喊住他,“我看你好像不太對勁?”
“哪里不對勁兒?”韓沉沒好氣地瞪他,“遭了這樣沉重的打擊,你覺得我還能活蹦跳?”
“你這態度我就放心了。”謝攬開始攆他走。
韓沉正要走出室,又停下腳步,靜默了一會兒,回頭對他說:“謝了……當我醒來之后,若非知道是你拼死保我雙手,我可能真會垮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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