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麗國的量相比中原上國,畢竟太小,也太封閉了。千百年來在這邊土地上的爭鬥,便如蝸牛角上流河。近數十年裡,隨著武臣的統治癒發嚴苛,包括王室、文班貴族、僧、庶人、底層軍人、農民、商賈、奴隸在的各方人等屢遭清洗。
在這片國度裡,早就沒有真正的可言。任何一個在政治、軍事、經濟上有能量的勢力或團,都已經被挖掘出來,落了相應首領人的控制。在這種局面下,任何人都沒法取出新的、不爲他人所控的力量。
就算有人找出了一點新鮮玩意兒,也瞞不過競爭者們,隨即就會遭到羣起而攻。這樣的事,在過去二十年裡發生過許多次了,最近一次被利用的是十幾家寺院的僧兵。
這也是現在還能留在王城的、活著的和尚們如此和善且無害的重要原因。
現在,真正箭在弦上的時刻到了,可所有人都無能爲力。一切可用的力量都在桌面上了,一切向都在他人的眼皮底下,那麼誰也沒什麼可做的。
在最頂端的己方進退的餘地較大些,所做的也不過是藉著馬球大賽或者諸如此類的機會炫耀下實力,試圖爭取較小勢力的投靠。
所有人都在坐等著崔忠獻去死,只有他死了,局面纔會歸於混沌,衆人才能渾水魚。
不過,這種無有新力可供憑藉的局面,並不是沒有一點改變的餘地。
高麗國雖然封閉,但和中原王朝並非完全隔絕,綿延數百上千裡的邊境線上,至在最近幾年裡,涌過大量新鮮。
數年前金國走向末路,東北和遼東各地一片大,先後有兩位雄傑之士乘勢而起,在與高麗國一江之隔的廣闊土地上建立了政權。
這兩位雄傑之士,一個是名喚鮮萬奴的真人,另一個是名喚耶律留哥的契丹人。
他們糾合的政權旋生旋滅,不久就被如今的大周皇帝郭寧擊潰,本人也已死。他們的餘部四流散,其中相當部分進到了高麗,其規模放在上國雖不足道,但在高麗,已經堪稱是規模巨大的武力團,一度鬧出極大的盪。
大周的左右司郎中李雲正是以此爲契機,打開了高麗國門,實現了大周和高麗的權臣在商業上的合作。
此舉帶來的巨大收益,是崔忠獻對高麗穩固控制的助力,而那許多流亡高麗的契丹人、真人,則始終被高麗人視爲不可靠的敵對之人,到強烈的排斥,被完全隔絕在高麗國的政治系之外。
這種局面,是高麗國各方共同的默契,也是必須遵循的政治底線。
契丹和真人在遼東的勢力崩潰後,很多人故土難離,選擇留在本地,向大周投降。一路跑到高麗的那些,毫無疑問都是族羣中特別野難馴的一部分。
他們長途跋涉逃亡,路上的艱辛困苦不說,進高麗的領土之後,十數萬人貧苦無依,沒吃沒喝的,不得不在高麗大肆劫掠。
高麗國最初試過起兵征討,可他們沒辦法和這些山海裡逃出的狠角匹敵。崔忠獻又乘機清除異己,結果高麗國的幾路大軍紛紛崩潰,葬送了上萬條人命。
好在這些契丹人、真人早都沒了基,打過幾場以後,自家後力不繼。他們又只是臨時湊合起的流民隊伍,沒有穩固的組織,部契丹人和真人勢同水火,契丹人部、真人部,又因爲在中原和東北的宿怨,劃分經緯分明的許多派系。
當時大周出面中介,使這些人留駐在高麗國北方一帶,數年以後,這些人並不能站住腳跟,自己慢慢地不斷分流,零星四散。
高麗國各地的百姓起初能吸納他們,但時間既久,矛盾不斷突出。因爲這些契丹人、真人大都強力壯,爲了一口飯什麼都做,數量又多得驚人,難免會擾本來穩定的地方秩序,搶奪本地高麗百姓的飯碗。
開城到禮港一帶還好,這些地方經濟發達,商業繁榮,可以容納的勞力數量很多。其餘各地,但凡有北方流民出現,必定與高麗百姓劇烈。過去數年裡,數百上千人規模的衝突發過十數次之多,輒造數十上百人的死傷。
這種局面下,高麗國的普通人對那些南下的契丹人、真人,哪會有半點善意?說是羣激憤,千夫所指,也不爲過。
高麗國各方,自然都擺出爲民請命的姿態,忙於攫取政治資本,有誰會冒著天下之大不諱,去和那些喪家之犬勾勾搭搭?
這些異族之人從中原或者東北地輾轉來到高麗,老弱婦孺死傷極多,剩下的都是青壯年男子,而且幾乎人人都能廝殺,個個皆擅騎,是千錘百煉出的戰士。
高麗各方只要招募他們,輕易就能提升己方的武力,進而對對手形倒的優勢。但限於國洶洶民意,很多事沒法拿到明面上做,最多隻限於暗地裡的聯絡勾兌。
各方勢力的首領人更知道,要想規模地引用這批人,最大的憂慮還不在這上頭。高麗國階級森嚴,地下草民便是再怎麼怨意沸騰,其實影響不到貴人們分毫,充其量風評損。
他們害怕的,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他們害怕的,是這些異族戰士與中原王朝保持著私下的聯繫,會爲顛覆高麗政局的刀子。
他們更害怕自家在高麗國經營起的家族富貴一遭落人手,而己方的權勢也失去掌控,爲大周影響下的傀儡。
甚至還有很多人擔心,崔忠獻本人會大舉引中原王朝的力量,徹底摧毀立足本地的高麗貴族。畢竟當日裡中原王朝給出的“高麗國權國王”的頭銜,實在太讓人眼熱心跳。
當時的大金國都元帥,如今已經了大周的皇帝,誰有能擔保崔忠獻不會在臨死之前玩一把大的,讓自己從權國王變真的高麗國王呢?
在這種況下,誰去大舉引用來自中原的契丹人和真人,和開門揖盜有什麼兩樣?
過去兩年裡,這樣的擔憂在高麗國大行其道。所以當尹昌到來,各方勢力紛紛遣人探查,都在懷疑他是大周皇帝派出的關鍵人,要和滯留高麗國的無數契丹人、真人協同一路,乾點什麼。
結果大家都想錯了。
大周並沒有把心思放在高麗國,尹昌也不是大周皇帝特意派出的。嚴格來說,尹昌和那些契丹人、真人一樣,都是在中原鬥敗了的喪家之犬。只不過尹昌還有一夥兒擅長持勾欄賤業的夥伴,所以跑到高麗來賺錢!
這事兒怎麼想怎麼荒唐,偏偏是真的!大周朝那些出卑微的員們,真就這麼不要臉面!
既如此……那些契丹人、真人的份也就不同了。
他們本來飽猜忌,無人敢用;但若不再擔心他們與大周的勾連,這些異族人就是,是吃一口,能讓自己暴漲力氣的!
如今高麗王城裡各方勢力,武力最虛弱的,便是樞副使崔瑀。崔忠獻可以斷定,就在這幾日裡,自己的長子會打著蒐羅馬球好手,以備戰馬球大賽的旗號,大量招攬異族至麾下。
這種事豈是能耽擱的?那些契丹人、真人都是窮瘋了的惡鬼,誰能早一天兩天下手召,說不定手中就多出數百名兇悍戰士,能在關鍵時刻發揮天大的作用!
崔忠獻立刻提醒池允深,讓他和次子崔珦等人全都迅速跟進瓜分,莫要落於人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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