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田縣的那宅子,早被買下,了白小豆名下私宅了,是姜柚出的錢。
這次進來,落腳點自然還是這里。
刑寒藻站在院中,往四周看了看,輕聲道:“靈氣倒是越發濃郁了,但暫時還沒有本土煉氣士出現哎。山主的意思,是要幫他們一把?”
劉景濁搖了搖頭,呢喃道:“姜柚,你手中那桃花源,占地多?”
姜柚想了想,答復道:“陶爺爺送的桃花源,地方不大,縱橫約莫三千里而已。”
劉景濁又問:“寒藻,養活一個人,算下來得多大土地?”
刑寒藻想了想,言道:“凡人最低限度能自給自足,至按人頭一個人得分的到一畝地。姜柚那地方,養活幾百萬人問題不大。至于這神霄天,十倍大,養活個幾千萬人,也可以。”
說到這里,刑寒藻猛地轉頭,想問什麼,卻強行忍住了。
果然,劉景濁說了句:“要是以煉氣士之力,開鑿土地,引河水灌溉,將人聚以井字羅列,四口井中間為一城,井與井通城與城通,能否湊些,多謝人住進來?”
刑寒藻沉思片刻之后,呢喃道:“萬萬人,撐死了。”
劉景濁呢喃道:“那就是說,假若景煬王朝要搬到這里,幾百人中也才能挑出來一個是嗎?”
刑寒藻沉聲道:“是,景煬王朝……太大了。”
劉景濁點了點頭,目前最為寬廣的天福地,暫時只有白小豆的神霄天、傀山的燈影天、鴻勝山的白水天。另外破爛山與白鹿城手中應該有些,海外四洲就不清楚了。
又灌下一口酒,劉景濁輕聲道:“小豆子,柚兒,給你們一個任務,給這神霄三國皇帝打個招呼,就是提前說一聲,將來如果有需要我們會接管此地。當然了,會有一定補償,如挑選他們皇室之中適合修煉的去夾鞘山等等,條件你們可以自己談,你們覺得劃算,就都可以。”
白小豆輕聲道:“可是師父總要告訴我們為什麼吧?”
劉景濁一笑,“暫時還是說不上的事兒,算是一場未雨綢繆,假設將來會有一日,天地傾覆,我們總要給天下生靈留下些可存續的香火嘛!”
說著,劉景濁擺了擺手,笑道:“去吧,趕在黃昏歸來,到時候把你師娘喊來,咱們在這兒做頓飯吃。”
姜柚哦了一聲,白小豆也點了點頭,兩人一塊兒劍往西北方向去了。
必然路過白小豆年時曾居住的小鎮。
刑寒藻一屁坐在門檻上,嘟囔道:“山主想安排啥就說唄。”
劉景濁揮了揮手,兩道符箓替已經頂替了二人位置,刑寒藻則是隨著劉景濁的劍,鉆了一山坳之中。沿著山中小溪一路向前,一幽深潭水便映眼簾。
劉景濁拉著刑寒藻鉆潭水之中,不知往下幾千里,之后居然到了一水下窟。
頭頂是海水?
刑寒藻瞪大了眼珠子,瞅了好半天,這才問道:“山主,還有這地方呢?”
劉景濁微笑道:“我二十歲時,與所謂天人一戰,被灌頂的修為盡數消散,于是自囚三字塔兩年。我的黃庭宮那時四面風,要想重新結丹,極其難。那年被白猿引來此地,我才得了半數雷霆真意,補全黃庭宮,得以結丹。”
前方有石像一座,劉景濁瞧見之后,便取出一壺酒,走過去放在了石像前方。
“以前喊你前輩,現在就想罵你渾小子。”
刑寒藻輕聲問道:“這便是姜黃前輩了吧?”
劉景濁點頭道:“對,南贍部洲一個渾小子,當年我的分,帶著白小喵尋到他,教了十幾年劍。最后一場伐天,他領銜南贍部洲一眾修士,與我娘的前世以及文丈等人,與雷部諸神手。”
刑寒藻哦了一聲,可山主已經走到了遠懸崖之畔。
此時姜柚抬頭看了一眼,瞧見那巨大石像之時,便驚得張大了。
“這……這是龍嗎?怎麼長了人臉啊?”
劉景濁一笑,“這便是遠古雷神了,現在猜一猜,我想跟你說什麼?”
刑寒藻走到劉景濁邊,沉默片刻后,輕聲問道:“山主是不是沒把握應付紫氣?”
劉景濁搖頭道:“有個屁的把握,他怕我,我滅不了他,這是個死結。我之所以能回來,多半是有人要借我制紫氣。”
那個人是誰,不言而喻了。
此時劉景濁笑著說道:“既然猜到了,那就給我想個法子。在九洲之地各留萬萬人,還得暗地里做,人怎麼挑能算公平?因為一旦到了那個時候,進來的人可活,留下的人多半會死。不只是人,還有妖族、尋常野。”
其實劉景濁心里清楚,這相當于再造一天穹之下的九洲而已,沒有辦法的辦法。
刑寒藻想了許久,最后還是說了句:“要決定別人的生死,哪里有公平可言。真要到了那個時候,倒不如來上一場天散花,誰運氣好誰活。”
劉景濁一笑,“倒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但有一樣,這里面不能有煉氣士,包括我,哪怕日后我有親生骨,只要修煉了,也不能進。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古往今來多場大戰,又有多人鉆了空子,如今再有人想鉆空子,沒得可能了。”
刑寒藻只覺得,山主比在拒妖島時,果斷了不是一星半點兒。那時的劉景濁是能保全則保全,此時的劉景濁,只愿留薪火,其余人,若勝可活,若敗,死則死矣。
頓了頓,劉景濁又道:“假設,玄巖道長他們之所以能坐鎮人間最高八千年,是因為他們與那座玉京天有某種牽連,而虞河他們是因為得了玄巖等人的傳承。那麼,如果說,有人能在虞河他們手中奪取對于玉京天的控制,那說明了什麼?”
刑寒藻自然而然道:“那就說明,即便是玄巖前輩他們,也攔不住那人搶奪掌控。也說明,那個人生來就與玉京天有不可分的什麼聯系。”
劉景濁點了點頭,“要是那個人是小豆子呢?”
刑寒藻只是略微沉默,便問道:“山主,人間最高,因何而來?”
劉景濁輕聲道:“棲客山夫子、南山大小真人、昆侖陸吾,三合力而。玄巖等人,是半個掌控者,棲客山雨昆侖加在一起是另外半個。”
刑寒藻又問:“那有玉京天前,山主知道這三人有什麼聯系嗎?”
劉景濁想了想,道:“此前我在海底,不知。之后道化天穹,沒來得及。”
但刑寒藻說了句:“山主,你想過為何白小豆會得天眷嗎?只是命數嗎?”
劉景濁笑了笑,輕聲道:“方才所說,你一一記下就行,回頭我揍一頓曹風,會再有些消息。還有那座金水山,但凡有人敢出來對韓困不利,便又是一道消息。”
刑寒藻點了點頭,“記下了,那我回去之后,便傳信南北樓去搜羅天福地嗎?”
劉景濁輕聲道:“黛窎可以說,喬青魚跟岳白鹿都可以說,其他人,不能說。那兩個孩子都聰明,他們知道怎麼去查。”
此時此刻,白小豆與姜柚已然落在一京城。
如今這座城池名為覆城,白小豆說,剛認識師父師娘時,在這里住過幾天,張五味也在這里住過。
但二人沒著急進城,而是在城外山巔站立。
看了許久,白小豆說道:“自打當年孟休離去之后,這方天地,好像真的沒有煉氣士了,一個都沒有。”
姜柚點了點頭,可略微沉默之后卻說道:“桃子,師父是什麼意思啊?怎麼有事兒還得拉著寒藻,咱倆才是親徒弟嘛!”
白小豆心中苦笑一聲,傻柚子,因為師父看出來了我沒跟他說實話,但因為是我,所以師傅不想追究,是我連累的你。
心中所想,又怎會說出來?
白小豆只是說道:“柚子,師父的意思很清楚了,就是留下薪火,以備不時之需而已。”
可白小豆此時略微頓了頓,苦笑道:“柚子,不管什麼時候,你得信我。”
姜柚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你……盡說廢話!不要忘了,你我都學了龍丘家的神眼,雖然我看不穿你,但我不傻。好了,直去宮城找那皇帝,把師父安排的事兒辦了,夜里師父親自下廚哎!”
白小豆笑道:“這麼一說,我還真沒吃過師父做的呢。”
…………
或許只有龍丘棠溪知道,劉景濁有兩道分,并不在中土九洲。
以他如今境界,分可以游遍天下。
南贍部洲的豆兵城,自戰場消失之后,變了贍部洲最大城池之一。
魚雁樓下,有個躺在藤椅上曬太的家伙,被人一輩子扇醒了。
方杳木瞪著眼睛,猛地轉頭,卻見一個方臉中年人,黑著臉瞅著他。
就這眼神,方杳木一見便哭喪著臉,以心聲說道:“殿下,鬧哪樣啊?”
劉景濁氣笑道:“鬧哪樣?你他娘就在這給我睡覺呢?要是這樣,那你干脆回青椋山看門兒去!”
方杳木一嘆:“殿下說啥就是啥唄,啥時候走啊?”
劉景濁沒好氣道:“滾犢子!跟我來。”
方杳木哦了一聲,隨劉景濁的影,很快就到了幾萬里外的海上。
但此時,劉景濁忽然頓足,轉過,冷不丁一拳頭,方杳木避無可避,哎呦一聲,便墜海底。
劉景濁甩了甩拳頭,如今不是武道中人了,拳頭卻也不算輕。
很快,方杳木耷拉著腦袋鉆出海面,著自個兒口,嘟囔道:“殿下,至于嗎?”
劉景濁微微一笑,“那麻煩方劍仙告訴我,當年死乞白賴跑來青椋山,誰的意思?”
方杳木哭喪著臉,“殿下啊!我對你的仰慕,你還不知道嗎?打從當年去妖鬼十國,我就想著哪天不當夏了,就給你打下手啊!我對殿下與青椋山的忠心,日月可鑒啊!”
劉景濁呵呵一笑,手中混沌氣息糾纏,火花四濺。
很快,方杳木便瞧見劉景濁手中多了一柳條兒。
前任夏頓時角搐,忙開口道:“真沒誰的意思,但要是細想,算是許經由那老狐貍算計。因為本來我就想來,他非不讓,我就越想來了。最后不是給我弄了個海捕文書,整得我名字都改了麼?”
劉景濁呵呵一笑,笑得方杳木頭皮發麻。
果不其然,下一刻,手握柳條的青年人已經到了方杳木后,舉起柳條,簌一聲,方杳木一跳數丈高。
“讓你跟我扯!老子穿開的時候你他娘就是夏了,仰慕我,你再扯!”
方杳木的吃痛可不是假的,雖然只是柳條,但也得看是在誰手中啊!
接連記下,方杳木眼淚都快出來了。
這混不吝的模樣,就跟小時候拿竹竿兒,在皇城前的街上見人就打的二殿下一模一樣啊!咋個一趟遠游,心境返老還了?
又是一聲破空聲音,方杳木趕忙喊道:“服了!殿下,我服了還不行嘛?他有東西在我這里,但真不是他讓我來的,自打妖鬼十國一戰之后,春夏冬四,哪個不是真心擁護殿下的?殿下收手,我這就把東西拿出來。”
話音剛落,柳條化作虛無。
“你這不是找揍嗎?早給不行?”
方杳木無奈道:“可那老東西說,不到萬不得已不能給你,否則會害了殿下的。”
說著,他將一枚玉簡取出,嘟囔道:“我覺得現在已經萬不得已了,否則我會被打死。堂堂劍修,被柳條兒死,不像話了。”
劉景濁沉聲道:“沒別的了?”
方杳木干脆破罐子破摔,“來來來,不信就搜魂吧。”
劉景濁手接過玉簡,心念探卻沒靜。
方杳木嘟囔道:“我想過看,打不開。”
劉景濁略微想了想,試著以混沌劍意打開玉簡,沒想到玉簡接到混沌氣息之時,里邊一幅畫卷立時映劉景濁眼簾。
卷軸被個‘夏’字封著,劉景濁便扯來方杳木,從其上扯來一子氣息,那個‘夏’字當即消散。
接著,一幅畫面傳劉景濁腦海之中。
就是在豆兵城,有姜黃與何伯,還有個憑空出現的中年人,正是陸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