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令瞻不言,抬手為續上茶水,待息平靜后說道:“此弓弩不止耗費鐵,更須通鍛鐵的匠人,天長日久才能造一架,其本之高,不啻于鐵騎一甲。”
照微說:“我知道,眼下軍中缺錢,軍餉尚不能按時發放,遑論此種戰。但你我如今居此位,只要敢想,終有可期之日。”
說,你我。
自宮至現在,短短兩刻鐘的時間,祁令瞻面上平靜無瀾,心緒卻了幾,變了又變。
他明知如此這般是在犯錯,卻忍不住回味自然而然的親舉,并自欺欺人將其誤解為另一重旖旎。
著茶盞的手不由自主抖,茶水傾灑,濡手,溫熱的沿著指間慢慢往心中蔓延。
照微忙將帕子遞給他,見他蹙眉,神似是難以忍,不免有幾分張地問道:“怎麼了,是不是手腕疼?我楊敘時過來給你看看……”
“無妨,只是天氣轉暖,傷口復生。是好事,不必擔心。”
他接過帕子手,聞到了其上玫瑰的香氣,和方才俯時的余香相同,下意識抬目看了一眼,又緩緩垂下眼簾。
心猿意馬,有韁之勢。
他一邊慢慢按手腕,一邊暗惱自己的定力,兀自在外冷靜大半個月,一見了,卻比從前更難克制。
他本該見,可他不來宮中,難道放任杜思逐犯上君嗎?
“手給我,”照微朝他出手,“我向楊醫正請教過,我來幫你按按。”
祁令瞻著纖長紅潤的指節,心中的糾結在這輕飄飄一句話中,頃刻化為齏。
第28章
照微肩上的傷是為苦計, 當時瞧著嚇人,而今已經基本無礙。
楊敘時為換藥時,對保養的效果頗為滿意, 兩相對比,不免又將祁令瞻拉出來抱怨一番。
“參知若有娘娘一半自珍自重,也不至于時常端個水都哆嗦。我教他執筆, 多溫敷,他許是聽岔了,偏要顛倒干, 回回見他的書僮倚在廊下逗螞蟻,我專門給他調配的熱敷藥袋,消用速度如同啄米、狗面, 不疼到他夜里睡不著, 他是不記得用的。”
楊敘時讓照微時常勸他, 照微聞言樂道:“本宮勸他?他只當是小孩穿大人鞋,不會走先踱上了。依本宮看,你也費口舌,任他疼狠了, 就知道聽話了。”
只是風涼話好說, 真要狠心看他疼,照微也做不到。
楊敘時教了幾招紓解的法子,從小臂的位一直按到指端,十指二十八節, 每一寸都能開經脈,緩解麻木。
如今照微握著祁令瞻的手, 正一邊凝神回憶楊敘時所教,一邊慢慢下手。
祁令瞻轉頭去看湖邊的李遂與杜思逐, 他的耳目清明,心卻波瀾難靜。的指腹按在他腕間,因找不準位而四挲,祁令瞻緩緩闔目,想起《道德經》中一句話:常無,以觀其妙,常有,以觀其徼。
是教人以無的心態觀外界,以有的心態反視自。
他本有拒絕的余地,可以克己復禮,避而遠之。但或許他本質并非君子,被折磨至極后,反生出一探究竟的勇氣。他將手遞給,也是想試試,心中的妄念究竟能無恥到何種地步,他有沒有一可能……控制它,遏制它。
一如他對待自己的雙手,既要疼,就疼到極致,到極限之后,反而變得不再可怕,漸漸習慣于此。
那他是否也能習慣對照微的愫,與之安然共存?
指尖漸漸不再麻木冰冷,隨著的按,暖意沿著經脈流,伴之而生的,還有骨中不可抑制的。
十指連心,一切熱,都會在心里化作吞噬理智的綺念。
初時祁令瞻尚能默然強撐,直到那熱涌往別,腹下的反應如同一記響亮的耳,在他負隅頑抗的面上。
他突然反扣住照微的手,臂上青筋突現,聽見照微氣,又猛然回。
照微張問道:“是不是按錯地方,弄疼你了?”
祁令瞻以手掩面,默然許久,低聲道:“庸醫害人,還是算了。”
“怎麼說話呢!”照微不服氣,“我找錦春試過了,沒喊疼,你一個郎君,難道比姑娘還貴?”
說著又要重來,祁令瞻不敢再讓近,妥協里竟有幾分低聲下氣的意味:“是,怪我貴,不敢再勞娘娘大駕,你讓我消停些吧,我回去一定好好敷藥。”
照微悻悻收手,自顧自斟茶飲茶。
祁令瞻冷靜了片刻,這才與說明宮的來意,從懷中取出一份章奏遞給。
看見封題,照微雙目一亮,“是舅舅呈來的,如何,他賺到錢了?”
祁令瞻說:“舅舅去年年初到兩淮,年底往朝廷了第一筆銀子,共計三百萬兩,正好夠荊湖路駐軍所欠薪俸。當時我在荊湖路任宣使,直接攔下了這筆錢,用在軍中,這才安住荊湖軍,得了人心,才能調騎兵回京勤王。”
照微沉思后說道:“去年年底到今年年初,正是朝堂混的時候,未顧及此事,如今看來卻有大問題。三司與戶部都是姚黨在把控,布糧轉運商雖是天子親設,也要兩部轄制,舅舅這三百萬給你挪用了去,他如何向兩部的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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