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龍君的歸宿

他是幹淨的人。

把服收拾妥帖，打開一個包袱，取出幹淨的牌位，端端正正放在堂屋正中，再點燃三清香。

輕煙嫋嫋，龍君對著牌位上魏圉的名字，笑了。

這個牌位是他親手做的，陪著他從安葬魏圉的墳墓旁，一直到信陵，再到南下的戰場，最後到達壽春。

到了這裏，它才等到祭品。

被捆上繩子，塞上的英季“嗚嗚”，衰老的蜷一團，驚恐又憤怒。

“英大人……”龍君上前道，“別來無恙。”

就是這個人啊，為了得到出魏國的憑信，把他心的人殺死。

英季狂躁地扭過頭，看到龍君手中握著的匕首。

匕首薄如布帛，白刺目。

英季的舌頭頂開布團，嘶喊道：“我做的那些都是國君差遣，你不該找我報仇！”

龍君搖頭，一手按住他的肩膀，一手快速在他出的前掠過，匕首上已經多了一片薄薄的皮。

因為速度很快，英季隻是覺到口微涼。待湧出的服，他才瘋狂地喊起來。

“噓——”龍君示意他閉。

英季大口息，一張臉因為恐懼，扭曲得像是從地獄爬出來的鬼魅。

“英大人，”龍君道，“你曾經前往魏國，在魏國國君招待賓客的宴席大吃大喝，也曾與國君相見恨晚般高談闊論。開口恭維他，假裝欽佩他，從他那裏拿到厚重的

賞銀離開。可最後你卻剖開他的肚子，讓他在疼痛中死去。本君以為你這樣的人，是沒資格壽終正寢的。”

“你要幹什麽？”英季驚駭大。

“哦，”龍君輕輕地笑了笑，“忘了告訴你。由於本君討厭一切髒東西，故而你該慶幸，本君隻取你的心髒。”

隻取心髒，就要慶幸嗎？

英季拚命擺，想要從龍君手下掙。可眼前的男人慢條斯理，如同一個最可怕的屠夫般，一刀一刀，割掉了英季前的。

龍君劍法超群，他手法細地避開了英季的脈，到最後除幹淨，出肋骨“砰砰”跳的心髒時，英季還在巨大的恐懼中清醒著。

有些惋惜的是，在龍君掰掉兩肋骨時，英季終於暈死過去。

“好了。”

最後，那顆心髒終於被他完整取出，放在魏圉的牌位前。

“陛下可以去了，”他用染的雙手輕牌位，眼眶中點點淚，神卻含著笑意，“這是本君能為陛下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沒有能力為魏氏複國，我所能做的，也隻是為你報仇雪恨罷了。

沒有能力帶魏國軍將打敗雍國，我能做的，隻是給他們一條活路罷了。

這一生，雖然最後敗得徹底，可到底是痛快過。

龍君緩緩閉了閉眼睛。

他想起有一年春芽萌時節，街市上那兩個持劍出手，主持公道的年輕人。

在那之前，他是寂寂無名的四海劍客，空有

抱負無法施展。

在那之後，他是被國君信任的魏國正使，高居朝堂縱橫天下。

別人都說魏圉是能力平庸的君主，甚至常常拿他與魏忌比較，把魏國的衰敗歸結到魏圉頭上。

可是……

他見過魏圉年時，見過他眼中芒四的時候。

對於一位帝王，平庸便是大錯吧。

但對於他，年卑微時，肯遞來一隻手的魏國國君，卻是芒四的存在。

收好牌位，轉關好房門，龍君走到水缸前淨手。

英季抖得厲害，讓行刑的龍君上沾了不。

他索掉外，隻穿著素白的中，認真把一雙手洗幹淨。

院門口腳步跫然，龍君沒有回頭，隻淡淡道：“竟被王後殿下找到了這裏。”

這是英季的私宅，連楚國國君都未必知道。

可龍君找了來，薑禾也找了來，可見他們都是耳聰目明消息準確之人。

薑禾今日穿著一件玄青夏，其上繡著白的山川河紋，看起來肅重又不失優雅。

龍君的視線在那紋路上流連一瞬，想到有一個人，也喜歡這樣的紋飾，不由得暗自歎息。

“本宮怕龍君跑了，特地來尋。”

薑禾走過來，上帶著好聞的竹林氣息。

龍君忍不住輕嗅，覺得口鼻中殘存的腥味終於淡去。

“不知王後有何指教。”他含笑看著薑禾，目朗潤。

“龍君，”薑禾鄭重施禮道，“我大雍尚缺一位使團正使，想請您匡扶社稷

，不知可否？”

“你大雍……”龍君想了想道，“正使不是崔大人嗎？他年有為，竟然不幸早死嗎？”

薑禾笑著搖頭：“崔大人還好。不過若龍君答應，本宮就給崔大人尋別的事做。”

看來這正使之位，是想缺就缺。

龍君笑起來。

或許是因為大仇得報，他的笑灑自然，又帶著些俠士的豪爽。

“殿下，”笑完，龍君對薑禾鄭重施禮道，“本君以為，他日九州共主、四海一家，雍國就再也不需要使節了。”

九州共主、四海一家，就不需要使節了。

因為不需要在得失之間討價還價，不需要巧言善辯震懾敵國，更不需要權衡利弊發兵討伐。

薑禾神微，過了許久，角才出淺笑的弧度。

“是本宮疏忽了。”

“所以，”龍君點頭，“殿下還是得給崔大人再找別的事做。”

他們相視一眼，會心而笑。

“龍君要回故地嗎？”

他的故地自然是原魏國境，如今的雍國碭郡。

“不了，”龍君握韁繩，對薑禾道，“四海之大，本君尚未走遍。之前做使節時，往返的不過是各國都城。如今孑然一，倒落了個無拘無束。”

孑然一嗎？

薑禾看著他纏在上的包袱。那裏麵棱角分明的東西，像是一塊牌位。

“一路好走。”

“祝殿下早霸業！”龍君在馬上施禮，旋即轉過，策馬而去。

剛剛經曆過大戰的壽春城殘

垣斷壁，一片蕭條。

龍君的馬匹越過沒落衰敗，也把富貴榮華拋諸腦後。

從此之後，他將遠離朝野，走遍青山碧水。

或許在某個街巷，某個燈火闌珊之，還會再次遇到那個年。

雖然萍水相逢，卻在一瞬間傾蓋如故。

“去哪兒了？”

在壽春城臨時收拾出的居所，薑禾剛剛邁進門，便聽到趙政的聲音響起。

他坐在床上，見薑禾走進來，拍了拍邊的位置。

“去送龍君。”

薑禾坐在趙政邊，輕輕倚靠著他的肩頭。

“咱們什麽時候回去？”

“王後想什麽時候回去？”趙政攬住了薑禾的肩膀。

瘦了很多，看來這半年的飯菜很不合胃口。得回去好好補補，不，今日就該好好補補。讓蒙恬去殺隻活，挖塊人參，聽說楚國的蘑菇很養人，不知道蒙恬會不會做小燉蘑菇……

懷裏的子分外安靜，趙政心中卻想了許多。

“陛下，”薑禾道，“臣妾現在就想回去了。”

的聲音裏沒有剛剛贏過一場勝仗的開心，反而非常疲憊。

現在嗎？

雖然剛鋪的床……不過，也可以。

一個母親想念家，想念孩子的心，當然是迫切的。

“好。”雍國國君溫聲道，“這裏讓王翦善後，孤傳蒙恬安排車駕。”

不過頃刻間，外麵已經忙一團。

趙政擁著薑禾，看到長長的睫緩緩閉上，睡著了。

他心中忽然生出萬千憐惜，忍不住低頭親吻的額頭

。

睡吧。

得卿如此，一切都來日方長。

趙政把薑禾打橫抱起，走向屋外。

外麵停著一輛寬闊的馬車，他們將乘著這輛車，同歸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