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分而食之

“恩”者，意也。

施恩者不圖回報，恩者念在心。

可眼前這個子，眼睜睜看著別人為報恩骨寸斷，卻不肯認罪伏法。

有人親眼見侍傳旨時陳南星就在衛尉軍府衙。

小路都已經畏罪自盡，卻還不肯招認。

“哢嚓——”一聲，是蘇渝的哪手指斷掉。

“住手！住手！”

陳南星在哭泣中抬頭，握住了那麵夾板。

若蘇渝因而死，恐怕自己就算活下去，也不會為薑禾所容了。

“我說。”哭道，“是我拿走了信。”

蘇渝猛然抬起頭。

若說他之前的痛苦全在於如何忍酷刑，那麽現在，他的痛苦就是疑不解和懊悔痛恨。

疑陳南星為什麽這麽做。

懊悔因為他的原因，給了陳南星得手的機會。

痛恨對方竟然竊取軍機報，置國土安寧於不顧。

但他旋即想起，陳南星是齊國人。

那麽，是齊國一開始就埋在這裏的細嗎？

或者，陳南星曾在楚國待過，是楚國指使嗎？

心念電轉間，已經聽到方嚴冷的聲音傳來：“那麽陳姑娘，我想請問，你把信給了誰？”

“我燒了。”陳南星道。

方嚴幹笑一聲，咬牙切齒指著陳南星道：“把打到說出來！”

方嚴這麽憤怒，是有原因的。

衛尉軍信使出了差錯，自然要追究到他頭上。無論是革職還是罰，他都甘願領罪。

但是方嚴咽不下這口氣。

原來他的下屬

了那麽重的刑罰，丟了這麽大的人，甚至還死了一個，都是因為眼前這惡毒的人。

燒了？

誰信呢？

方嚴不知道信的容是什麽，但他知道肯定事關重大。

走機要件，隻是自己看看？

有人閑得不把命當回事嗎？

長長的皮鞭打在陳南星上，痛得在地上蜷一團，哭喊道：“我要見陛下。”

蘇渝想要抬手相護，卻被方嚴阻止。

“隨便是誰都能見到陛下嗎？”

正此時，小廡房的門再一次被人推開，許多侍站在外麵。

他們讓開子，出後麵緩步走來的男人。

侍總管，李溫舟。

方嚴連忙移步出迎。

這個時候來，看來知道這裏發生了什麽。

李溫舟對方嚴微微點頭，算是見禮。

“審到此時，”他溫聲道，“便給奴婢吧。”

“是陛下回來了嗎？”

方嚴有些擔心把陳南星移給李溫舟，會出什麽岔子。

李溫舟搖頭道：“王後殿下離開時，囑咐奴婢說，有幾個人要分外看顧。這幾個人裏，有蘇校尉，也有陳姑娘。”

竟然……

方嚴扭頭看一眼刑後遍鱗傷的蘇渝，說不出話來。

李溫舟看出他的懼怕，解釋道：“蘇校尉今日所做，自然與方副統領無關。”

看來看顧不等於庇護，而是要在事惡化前阻止。

“那陳南星已經招了一半。”方嚴道。

“一半就夠了。”李溫舟看了一眼屋，“小姑娘不打，宗政院的手段更適合

些。”

宗政院，那是管轄皇族部事務的。

聽說審訊時可以讓人生不如死，卻偏偏死不了，吊著一口氣，審到招認。

陳南星聽到此，又驚又怕，再加上的疼痛，驟然昏厥過去。

信陵的清晨，在哀樂中醒來。

薑禾睜開眼，發現窗欞都關著，但床帳上的珍珠在輕輕拂。

做了個夢，夢到魏忌一襲白坐在的床頭，就那麽靜靜地看著。微揚的角似乎在笑，卻沒有說話。

千言萬語，抵不過笑容清淺。

如果人死後有另一個世界存在，希他常常含笑。

薑禾起，坐在窗前研墨，為魏忌寫了一幅碑文。

不能留下什麽陪他，能留的，不過是一幅字罷了。

打開門喚婢進來，吩咐婢把碑文給主事的人，薑禾這才去洗漱更。

今日等待的，不會是和風細雨。

“請王後殿下歸還憑信。”

拜祭畢，憋了一晚上的魏國主將芒卯終於忍不住，在議事的大廳索要魏忌的調兵憑信。

薑禾儀態嫻雅跪坐在正中，慢飲茶水，沒有作聲。

芒卯的臉頓時紅了。

他看一眼左右兵將，握了手中的刀柄。

“我魏國君臣皆是守信重諾又知恩圖報之人。如今你我兩國戰，王後擅信陵，沒有被我們抓起來迫雍國就範，全是念王後送公子棺槨歸家的恩。但魏國的調兵憑信，我等卻不得不要。”

薑禾放下茶盞，清亮的目落在芒卯上，終

於開口道：“要來做什麽？如今魏國的兵馬，還有別的嗎？”

芒卯的神頓時僵住。

魏國的軍隊，原本分為主力部隊和駐守在各的府郡部隊。

魏忌的憑信等同兵符，就是為了調各軍隊，方便他們相互配合。

但眼下僅存主力部隊，且主力部隊都在芒卯掌控中，的確用不上兵符了。

“明日，”薑禾繼續道，“雍軍就來了。”

軍將們頓時一陣。

“怎麽可能？”

“是誰暴了我們的位置？”

“王翦知道了？”

芒卯抬手示意眾人稍安毋躁，他上前一步，盯著薑禾的眼睛道：“是你傳信回去的？”

應該不可能啊。

自薑禾走進信陵城，就在他們的切監控之下。

並未見寄信，信陵城也沒有飛出去過一隻信鴿。

怎麽雍軍就要來了？雍軍應該以為他們在黃河以北才對。

薑禾慘淡地笑了。

真是心疼魏忌，有這麽一群從不思考的將軍，是怎麽能保得魏國十多年安寧的呢？

雍國有王翦，有蒙恬，甚至就連王翦的兒子王吉，都是一員足智多謀的虎將。魏國唯一能拿得出手的芒卯，陷敵軍甕中，尚且以為自己神機妙算。

“這樣，”薑禾開口道，“芒將軍不妨好好想想，你們是怎麽繞道齊國來到信陵的？是不是覺得齊國的邊境防守鬆弛，是不是又發現等你們跑過來十多萬人，突然又嚴格起來？”

“你——”

芒卯抬手指著薑禾，表錯

愕，說不出話來。

“是我。”薑禾道，“我特意幫著你們，來到此的。”

那時讓宗郡送信給薑賁，在信中，代給薑賁兩件事。

一是適度管控邊境，待魏國主力靠近齊國，而大梁城被雍軍包圍，就放一部分主力部隊到信陵來。

這樣魏軍表麵上似乎突破了雍軍的封鎖，其實倒是方便雍軍分而食之。

再是要薑賁帶著畫下的魏國輿圖，去大梁勸說魏忌歸降。這樣便用最小的代價，得到魏國。

當然，魏國有龍君。

在他的如簧巧舌下，雍國隻是得到了大梁城，魏國王室並未投降。

不過薑賁做得不錯，才讓薑禾送葬來到信陵後，遇到了芒卯，以及他帶領的十多萬軍將。

被薑禾的言語震驚到手足無措的將士，要麽在大廳議論，要麽幹脆跑出去，差人去探雍軍靠近的速度。

倒是芒卯還好。

他出了腰間的大刀，抵在薑禾脖子下麵。

“若雍軍真的來，就休怪本將軍無禮。”

薑禾含笑搖頭道：“難道將軍不知道嗎？本宮和雍國陛下已經離心，他不會為了本宮，退兵止戰的。”

離心？

因為公子嗎？

但芒卯並不相信。

“你是雍國的王後，”他蹙眉道，“就算為了雍國的麵，他也會在乎你的生死。”

“將軍竟關心起本宮的生死，”薑禾頹然搖頭道，“不知將軍是否關心你的將士，怎麽活。”

信陵城不似大梁，若雍軍來攻，半日便可攻

下。

到那時，他的將士隻能為國戰而死，別無他路。

抵著薑禾脖頸的大刀劇烈抖，刀尖鋒利，已經割破薑禾的。

紅的線流淌下來，弄髒了白淨的領。

但薑禾麵不改地看著芒卯，歎息道：“魏王已大薨，公子也去了，大梁以西，已經都是雍國的土地。至於黃河以北，有王翦在，不日即可攻占。將軍你是想承公子誌為複國而戰，還是為報仇而戰，更或者，為活下去而戰呢？”

為複國，為報仇，為活下去，有區別嗎？

薑禾抬手，按在芒卯那把刀上，眼眸中藏著攪山河的戾氣。

“選一個。”

沉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