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替姐姐出頭
這一日早些時候,薑賁酒醉後醒來,踢掉另一隻靴子,在廳赤腳啃梨,過了一會兒,宗郡回來了。
“殿下呢?”他找了一圈,問薑賁道。
剛接到消息說雍國陛下來了,不知薑禾願不願意見。
“出去了,”薑賁指一指後門,“本公子問過,說帶了兩名護衛。”
他順口就說出了那兩個護衛的名字。
宗郡神中出一不易察覺的意外,心道這位齊國公子在雍國時,似乎不像如今這般機靈剔。也不知是那時裝作憨傻,還是突然長大開竅了。
不過他忙著去尋人,也來不及多加思量,便道:“這兩個人是奴婢買的,忠實可靠,隻要出門,必有消息傳回來。奴婢這就去找尋殿下,宅子裏若有訪客,還公子幫忙應酬。”
“放心,”薑賁揚了揚手,帶飛一串梨,笑道,“家裏有我,你快去尋姐姐。”
“都這樣了,會有什麽訪客呢?”
薑賁撇看看屋頂,再看看地麵,怎麽都覺得城這上好的房子看起來不太順眼。
姐姐那麽可怕,哦不,那麽厲害的人,怎麽能屈於此呢?
他揚聲喚侍為他送來午飯,大快朵頤後,又睡了個午覺。
一直睡到天變黑,院子裏點起燈,室室外明亮亮的,薑賁才了個懶腰起來。
清晨的醉意這會兒才消散完畢,他正準備去泡個熱乎乎的澡,忽然便聽到照壁前有人大聲喧鬧
。
“薑禾!你給我出來!”
薑賁立刻抬腳出去看,連靴子都沒來得及穿。
魏國公主魏子佩站在院子裏,天青長俏地垂至腳踝,單手叉腰,指著裏麵破口大罵。
“你這個狼心狗肺忘恩負義的人!虧得忌哥哥千裏迢迢把你送回齊國,又百裏之遙把你從雍國救回來。你不報恩也便罷了,如今竟迫我王兄去死,竟勾結五國兵馬滅我魏國!今日我魏子佩死便死了,若有一命茍活,一定要把你碎萬段……”
說著便朝前廳走來,因為太快,飄揚的裾在後碎模糊的影。
“本公子還醉著。”
目瞪口呆地看完這一幕,薑賁瞇眼掀開紫紗遮簾。
“不然怎麽能看到這世上有人敢罵我姐姐?”
院子裏的奴仆護衛都是魏國人,因知道魏子佩的份,不敢上前阻攔。他們小聲勸著:“殿下,殿下,請殿下留步。”
魏子佩果然“哎呀”一聲停下,卻不是被勸住,而是被一顆飛出來的鴨梨砸中額頭。
秋梨卻仍然堅,魏子佩躲避不及,尖著捂住迅速紅腫的傷口,蹲在地上起不來了。
“薑禾,你竟敢!”疼得淚流滿麵,怒加哭道。
可鴨梨仍舊居高臨下掉下來,雖不是用力砸,但落在脊背上也疼得要命。
“開口直呼我姐姐名諱,該打;”薑賁抱著一筐梨出來,一顆顆丟在魏子佩上,“私闖民宅口吐惡言,該打;不顧是
非顛倒黑白,該打;”他索把一整筐梨兜頭倒在魏子佩上,冷聲道,“被打還不知道還手,更該打。”
魏子佩哪敢還手。
疼得不了,又乍然聽到是男人的聲音,睜眼見一雙沒有穿靴的腳踩在地上,薑賁胖乎乎的子在麵前晃,嚇得幾乎昏厥過去。
“你是什麽人?來人!把他打死!”
心梳理的頭發被打,魏子佩坐在一堆爛梨中間,哭得梨花帶雨渾發抖。
護衛仆從早就躲到可以裝聾作啞的地方去,薑賁把手中最後一隻啃了一口的梨丟在魏子佩上,饒有興致道:“不才,齊國公子薑賁,字貞吉。”
魏子佩怔住了。
的確聽說齊國公子薑賁帶使團來訪,卻不知道這個人厚著臉皮住在了薑禾的宅院,更沒想到剛一遇到,自己就被打了一頓。
魏子佩撐著地麵起,抹一把眼淚,委屈道:“你憑什麽打我?”
“剛剛不是已經說過了嗎?你敢喊我姐姐名字,我就打,你敢罵,我就打。你知不知道已經送出兵書糧草,解了魏國的危局;你知不知道你長兄也不必死,隻用退位便罷了;你知不知道的父親生不如死,而你們魏國王室付出的代價,隻不過是讓儲君早幾年繼位而已。我姐姐吃了大虧,你如今知道了這些,若還敢在此囂張,我就奏請你們魏國的新王,娶你回齊國,天天打!”
魏子佩倒吸一口冷氣退開
幾步,臉紅白一片,掩口道:“你說什麽?”
“我說,”薑賁一堵牆般向靠近,勝券在握道,“把你娶回齊國,天天打。”
魏子佩尖一聲轉跑出去。
薑賁兀自在後喊:“魏子佩!你若再敢來,本公子一定把你娶回家,每天打你一百遍!”
魏子佩跑出照壁跳過門欄提起子滾進馬車裏,心寒打著冷。
“快走,快走!”
催促著車夫,覺得今日種種,無異於一場噩夢。
而薑賁仍舊沒有回屋。
他氣勢未減,因為白日睡多了,此時又添惱怒,中窩著口氣不吐不快,指著門口大喊道:“本公子今日就站在這裏不走了,倒要看看魏國還有沒有人懂得禮義廉恥!本公子守著,看誰敢來!看誰敢進!”
“讓開。”
話音剛落,一男一從照壁後走出來。玄青衫的趙政抬起頭,不耐煩地看著薑賁。
薑賁瞠目結舌捂住。
他的眼睛瞪得比魏子佩更大,捂得也比魏子佩更。
或許是一瞬間忘記自己已經不是齊國質子,更忘記自己是在魏國,他膝蓋一就要跪下,口中道:“陛,陛——”
“這地上怎麽回事?”一隻胳膊掛在趙政肩膀上,一隻胳膊垂著,眼睛看向地麵的薑禾擺趙政,一步三搖晃地走過來,“我的梨。”
撿起一顆,站直子猛然跺腳:“我梨怎麽跑地上了?梨也不乖!”
“姐,姐姐……”
撲麵的酒氣讓
薑賁聳鼻皺眉,他不知道應該先撿梨還是先扶薑禾。慌中,趙政已經上前把薑禾打橫抱起,向屋走去。
“我的梨,我的梨,我梨……”
薑禾的聲音消失在屋門,薑賁連忙跟進去,走了幾步又停下。
“本公子!”他朝著屋小心道,“就在院子裏站著,站崗!”
喝醉的人是不講道理的。
會指著燈籠說月亮,拉著小姑娘喊娘親,一不留神沒看住,就抱走了貨郎的全部鞋墊。
鞋墊倒是不貴,但跟在薑禾和趙政後的宗郡,懷裏已經抱著糖人、手拍鼓還有一隻現殺的母。
沒辦法,薑禾指著不知誰家跑出來覓食的要買,趙政就讓他抓住殺掉。
剛殺完就有看殺的一個人說那是他家的,宗郡隻好賠銀子。
渾上下掛著許多東西,難免會追不上。
所以當宗郡跑進宅子丟下,丟下手拍鼓,丟下鞋墊,丟下一個薑禾隨手一指買下的丫頭,把糖人塞進裏,發現院子裏站著薑賁時,有些不著頭腦。
“殿下呢?”他問。
“進去睡了。”薑賁道。
宗郡大驚,試探著道:“那,趙公子呢?”
趙公子,對了,的確不能像他那樣“陛——陛”地說不出口。
“趙公子,”薑賁指一指屋,“也睡了。”
宗郡的神就有些五味雜陳。
“那薑公子你不睡嗎?”
“白日睡多了,”他低頭把鴨梨攏了攏,決然道,“本公子今夜看門,免得哪
個姓魏的再闖進來。”
喝醉的人,果然比平時醜了一點。
趙政把薑禾放在床上,開口呼喚侍。
然而卻沒有一個人應聲。
因為院薑賁打魏子佩的靜,侍早就躲進了後院。
趙政不知道這樁事,也不方便出門去尋,索幫薑禾把鞋靴掉,又解下的外,給蓋上錦被。
頭頂的發飾看起來也有些沉,他取下的釵環,揭下在眉心的花鈿,為把長發理得順些,這才有時間細細看看的麵容。
烏黑的長發襯托得一張臉白淨異常,偏偏臉頰又有一點紅暈,長長的睫輕輕,瓣火紅,微微張開一點,出半顆瓷白的貝齒。
為質期間,他在六國見過不人,竟無一人如般絕。
或者也有比漂亮些的,但比好看者,不如聰明;比聰明的——沒有。不,也沒有比好看的。
當然雖然好看又聰明,也更氣人。
趙政搖頭揮開心紛的思緒,便要起去倒杯水。
喝醉的人,是會口的。
可他剛剛站起,卻忽然覺得手臂微沉,薑禾牽住了他的手。
睜開眼,迷迷糊糊看著他,淚水突然湧出。
“阿爹,”囁嚅道,“兒沒用,對不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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