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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辭春闕》 第246章 不可一世的陸相曾跪過滿殿神佛

晏青扶與他稍稍頷首算作打了招呼。

陸行愣神過后,眼中閃過幾分驚喜。

“你……你怎麼過來了。”

“今日蘭姨遞了帖子,我便過來看看。”

依舊著陸夫人蘭姨,某一瞬間,總讓陸行以為這是還做青相的時候,用與當時如出一轍的模樣站在他面前,疏離冷淡地說話。

可如今又與當時不一樣。

陸行恍惚了片刻,目頭上的珠翠,又回過神。

只神明顯看的要比剛府的時候要高興些。

陸夫人下去張羅著午膳,這偌大的前廳便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一時安靜,晏青扶是話的人,陸行倒也習慣,隨意找了個話與聊著。

“最近我在朝中也不曾見過沈世子,倒不知當時江岸城的事……理的如何?”

陸行自然仍不知道背后的人是皇帝,還以為他們如同當時一樣,要去江岸城查城主。

晏青扶目掃了一眼屋,也未瞞陸行。

“江岸城之事主使另有他人。”

“他人?你們這麼快就查清了嗎?”

陸行稍有驚訝,隨即問。

“嗯,當時……”

一句話匆匆未說完,門邊傳來一陣腳步聲,頓時晏青扶就止住了話。

陸行亦正了神回頭看去。

是陸府的丫鬟來著兩人去用午膳。

幾人便一同在涼亭里用過午膳,二人尋了個安靜的地方又說起此事。

“前些天皇宮有封折子,是要拿你衛軍統領一職,換去刑部理事,這你可知道?”

陸行眼中神凝了凝,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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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

此事后來亦從八王府遞了信出來給他,何況陸府百年世家,對朝中風向最為敏,他當然知道,這位新帝,不甚喜歡陸家,甚至是討厭。

“或者說他討厭的不是你陸家的權,而是陸家的權不能為他所用。”

晏青扶看他心中所想,輕聲點明了扼要。

陸行稍稍沉默下來。

陸家祖祖輩輩都在大昭做,亦出過不丞相,雖然如他這般年輕的丞相有,可陸家手中權勢一向不

雖為帝王忌諱是常有的事,可陸家本本分分,一心為著大昭,為大昭的帝王。

如今局勢明下,朝中大權與上京城真正的掌權者從不是龍椅上坐的那位帝王,帝王年輕難堪大任,若要真正掌權理事還需一段時日,陸家此時聽的就必不是容瑾的話。

哪知因此,會惹了帝王不喜。

陸行稍稍攏了袖,將心頭的想法下,又說。

“此事雖后來被容祁了下去,但你想說,皇上存了這個心思,日后也必然會對陸家下手。”

晏青扶與陸行說話向來不用廢話,能坐上丞相位置的人都不是簡單角,何況他自小生在陸家,對朝中政事耳濡目染,比旁人更通

是以稍稍頷首,此話略一點出,算作給陸家的提醒。

“那你們……打算如何做?”

陸行若有所思地問

他不傻,相反,他清楚晏青扶既然肯與他說這些,就證明如今皇帝已并非全然在王府掌控之中了。

換言之,年輕的帝王,已在背地里發展了自己的勢力,要和王府抗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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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這封折子,就不會遞到容祁桌案上。

晏青扶也不會今天和他晦地說起這些。

挲著手腕上的白玉鐲子,思忖著說。

“江岸城背后主使,是今上。”

短短一句話傳遞出的信息卻足夠讓人震驚,陸行幾乎是以為自己聽錯了話。

可偏頭看去,晏青扶靜靜地坐在那,神平靜。

新帝容許,甚至攛掇惠安公主奪位?

這是聽了就覺得荒謬的一件事。

陸行下意識地覺得此話有假,甚至難得出了驚訝的表

“長孫府和江家,如今也聽命于皇帝。”

仿若不覺陸行訝然的表,繼續說道。

“他為何……”

陸行尤為疑容瑾背地里的這些作,可話說到一半,他又沉默下來。

能是為何,無非權之一字才能讓人鋌而走險。

他才幾日不曾關注這些,朝中竟然已經是翻天覆地的變化。

平和的表面之下撕開是暗流涌,能平穩坐在一個位置上穩如泰山的人,又怎會全然依靠他人?

“如今西域虞為仍在大昭,遍尋找不到蹤跡,若說當時是皇上攛掇幫扶惠安公主,那與西域聯系的人……”

“也是他。”

晏青扶頷首承認他的猜測。

“簡直荒謬。”

陸行眉眼掠過幾分幾不可見的怒意。

大昭與西域勢如水火,可容瑾作為皇帝,為了一己之私,竟然和西域勾結。

如此之人怎堪大任。

“如今皇上已約有了作,我今日說這些,是想讓你多個準備。”

莫要輕易讓陸府挨了皇帝的算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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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行自然明白話中未盡之意,冷靜下來之后問。

“那你們呢,打算下一步如何?”

如此想著,陸行竟忍不住苦笑一聲。

曾幾何時,他提及晏青扶時已總下意識地帶了另一個人。

另一個人陪在側,籌謀算計與行事都在一,但這個人卻不是他。

繞在袖的手稍稍晃了一下,他聽見晏青扶說。

“還未下決定。”

此時貿然行事必定是不妥的,他們還不清楚皇帝手中有沒有其他底牌,得試探清楚之后再有作。

陸行頷首,只說。

“若有什麼需要我的,只管傳信去相府。”

晏青扶自是點頭。

“不過在書房里,還放著之前皇上要我查過的一份名單,你不妨帶回去,興許有用。”

當時皇帝遞給他一份朝廷員的名單讓他一一查過,他依稀記得里面便有長孫家和江家。

既然晏青扶說這兩家如今都已經為皇帝所用,那麼陸行猜想剩下的人里,多半也有皇帝的人。

他三言兩語解釋罷,晏青扶點頭應聲。

“也好。”

“只是名單在相府的書房,是我改日著人送去,還是你今日跟我去一趟相府?”

既然來了,折騰一趟自然是好的,晏青扶沒多猶豫,便說。

“我去相府。”

晏青扶辭別了陸夫人,順著長街與陸行一路到了相府。

已有半

年多沒來過陸相府,此時一見竟覺得有些陌生,跟在陸行后慢慢走著。

越過廊前,一掠,看見堂下種著的花草……

記得之前相府并未種過照水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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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青扶以為自己記憶出了差錯,便開口問陸行。

“相府之前……也種過梅樹嗎?”

陸行步子頓住,順著的視線看到院中的照水梅。

繼而搖頭。

“沒有。”

他稍稍沉默片刻,說。

“是后來……覺得好看。”

也是后來青相府沒了人,他某次去那里,想起從前種在后院的那些梅樹。

盡然種的不多,但能種在后院里,想必也是極喜歡的。

他鬼使神差一般,從別也移了幾棵種過來。

生怕晏青扶再問下去他不知道如何回話,陸行別扭地轉移話題。

“書房到了。”

二人一同走進去,陸行順著桌案翻找著東西,可找了近半刻鐘的時候,也沒找到那份名單。

他蹙眉回想了片刻,朝晏青扶說。

“也許是在另一個書房里,你且在這等一等。”

晏青扶點頭,陸行大步走了出去。

桌案上被他翻找的凌,晏青扶無所事事地順著窗欞往外看,九月的風太大,順著吹進來將桌案上的紙張卷的飛起。

晏青扶走過去將窗子關上,回頭一看,桌案前被風卷起了一紙信封。

信封未放好,里面那封信出來,沒有窺探旁人東西的喜好,折了信剛要放回去,目一掠,在信的背后看到了兩個字。

青扶。

晏青扶眉眼一怔,心中像是有什麼應一般,折開了手中的東西。

是一封信。

是陸行寫給,“去世”的的信。

“青扶,今日京城下了一場雪。

春三月的日子下雪,在上京一向罕見,可今日是你離開的第三個月。

我看著這場雪,想起你當時被先太子算計,一個人留在京城去世的那一日,是不是也這樣大的一場雪。

真是對不住,在你曾最無助,可能唯一也需要別人幫忙的時候,我卻沒在上京。

細想想,從你初登相位,到如今兩年,我們同臺共事,相卻寥寥無幾。

于你看來,興許我只是和旁人都沒什麼差別的同僚,可對我來說,你和所有人都不一樣。

每次在相府論及的公事,其實都是我百般心思想與你多呆些時候。

還有阿娘,亦很喜歡你,總熱地扯著你去陸府,每每我回去,也總向我過問你。

我對說,我喜歡上了一個人。

這喜歡不能輕易說出口,但若是可能,興許過了兩年,會有個和兒子一樣在朝中理事,聰明厲害的兒媳。

只是兒子比不得厲害,還盼著以后別為了這個人嫌棄兒子。

但太憾了,這些話告知還不過兩個月,便再沒有了實現的可能。

回來之后,我總想著你那時疼不疼,沒有人陪在邊會不會也很孤寂,我想若是可能,也許當時,我寧愿替你飲下那杯毒酒的人是我,或者百里揚鞭回了京城,替你先將太子殺了。

今日京城的雪很大,我又去了郊外看你。

  春三月的雪還涼,墓碑前我替你掃過,也開始想你在那邊,會不會也很冷。

或者已經投胎轉世,換了新的人生吧。

做丞相太苦太累,雖你做的很好,但我仍在佛前求過,盼你來世投個尋常人家,得庇佑安安穩穩。”

云臺寺高,石階冷,但向來不信神佛不可一世的陸丞相,曾在寒雪覆滿白的春三月,悄無聲息地跪過滿殿神佛。

此一世未免太苦,愿來世許富貴尋常人家,折我半世命數,庇安穩。

信在此時戛然而止,怔怔地看過,著沉穩有力的字跡,仿佛窺見當時寫信之人的認真。

落款的最后一句,是被寫過又劃掉六個字,濃重的黑墨沾染了最后那點地方,便窺不見是什麼話。

時間落在今年春三月,轉世回來的那一日,他曾在陸府的屋,著墨一點點寫過這封,原本再不會被人看到的信。

后極輕的腳步聲臨近,沒顧心頭的復雜,下意識將信復了原位放回去。

陸行轉角踏進屋的剎那,見如常地站在桌案邊,用和以往一模一樣的語氣出聲。

“找到了嗎?”

陸行目掠過桌案,似乎覺得有哪不對勁。

可桌案走前就被他翻的凌,此時也看不出什麼。

他揮掉心頭的想法,將手中的東西遞過去。

當時應當是他查過,順手放在了另一個書房。

晏青扶接了過去,聽見他說。

“信上的人都是皇上讓我查過的,你回去可仔細看看,再讓容祁想一想,這其中可有人有什麼怪異之。”

晏青扶點頭,又道。

“有勞。”

陸行啞然失笑。

“何須客氣,好歹你我也算同朝共事,就算只為大昭,這也是我應該做的。”

帝王心思太狠,剛愎自用又與外敵勾結,不管如何聰明,都不適合做皇帝了。

陸府就算只為大昭,也該尋個更好的人做皇帝。

這句話說完,屋一時又安靜下來。

晏青扶了手中的書信,斂下眼說。

“時候不早,我先回去了。”

陸行眼神一黯,但很快也點頭說。

“好。”

他目及凌桌案上,支在桌沿出的一點信角,眼神一頓,稍稍往前走了兩步將信封推進去。

晏青扶只恍若不覺他的作,抬步走出書房。

陸行跟在后很快出來。

“我送送你。”

說是送,其實也就是跟著到了大門外,早有馬車侯著,陸行看著坐上去,馬車從門口離開,往長街另一邊去。

他站在門邊看了許久,直到那點黑影漸漸消失不見,才轉頭回了書房。

書房里從來沒有下人收拾,一向是他親力親為。

陸行將凌的桌面收拾罷,看向被他放在桌邊的那封信。

原本是在硯臺下的,他翻找東西時竟順手拿了出來。

鬼使神差般,他將信封拆開,又將那張薄薄的紙拿出來。

上面的字已是午夜夢回他反復看過無數遍的,如今眉眼認真地又看過,他忽然合了信,引過一旁的燭臺,明黃的火跳躍,靜靜地將東西燃盡。

如今這東西于他,已是再無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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