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就著煉石族的事聊了會兒，正要換地兒找樂子，便讓突如其來的意外打了安排——白吉一家返京了。

倒不是他們一家死皮賴臉要回來，而是白吉回鄉后憤懣郁郁，某天夜里喝多了酒，禿嚕出了件質惡劣的事兒。

負責押送三人的家丁群激，當時就要揍人，最后幾人一商量，連夜又把人押回了京。

“你們做什麼！我好歹是公爺的堂兄，是主子！你們這是以下犯上！”

白玉京剛進家門，就聽見白吉在氣急敗壞地咆哮，中間夾雜著胖廚拍菜刀的聲音，隔了會兒，似乎胖廚了真火，那邊終于消停了下去。

白玉京匆匆跟陸九萬解釋：“謝廚以前跟著我爹上過戰場，后來負了傷，才退下來做廚子。”

白老夫人命人清空了花廳，著家丁把守住月門，一俟白玉京進來，立即封鎖住了院子。

白吉一家三口站在院中，白文聰難得沒鬧騰，而是撲在郝氏懷里，跟只小仔似的瑟瑟發抖。

見白玉京回來，白吉慌忙上前：“公爺，咱倆從小的，又是同族兄弟，你說這事兒鬧的，府里的家丁太不像話了！”

白玉京在路上只聽謝揚提了幾句，現在還沒捋清況，聞言劈頭就問：“你當年到底進沒進太原？”

白吉神一滯，仿佛到了侮辱，大聲嚷嚷：“京哥兒你怎麼這麼說話呢？！我當年連都摔斷了，這能有假嗎？”

“那你把勘合給誰了，進的太原哪個門，又是從哪個門出的？”白玉京咄咄人，“說清楚，我就信你。”

白吉惱火地拍打拐杖：“我要是能記得住，能不說麼？當初我摔到了腦子，很多事兒都記得顛三倒四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給他灌酒！”白玉京然大怒，“不是說酒后吐真言麼？之前喝醉了酒能說，現在也能說！”

謝胖廚拍刀絕，力行沖向了酒窖。

白吉面狂變，嗓音微微發：“醉酒之人說的話，怎麼能當真！你這是私刑訊問，就算上了公堂，府也不會認的！”

一直旁聽的陸九萬排眾而出，“啪”的一聲把腰間雁翎刀拍在了石桌上，冷然注視著他：“本陸九萬，現為白澤衛千戶，有沒有資格審你？”

白吉雙肩微，愕然向姿拔的子，張張合合，卻說不出反對之語。

謝胖廚去得快來得也快，不多時就抱著兩壇酒奔了回來，氣吁吁地喊道：“酒來了，現在灌麼？”

白吉踉蹌倒退半步，神滿是驚恐抗拒。

陸九萬冷冷視著他：“你是打算在這里說，還是跟我去白澤衛大牢？”

白吉冷汗涔涔而落，猶自辯解：“你們不能冤枉好人，你們沒有任何證據！”

“啪——噼里啪啦！”

“證據？”陸九萬順手抄起酒壇，直接砸在了一家三口腳邊，漫不經心地道，“抓你一個小嘍啰，我連駕帖都不用開。”說著，朝押送一家三口的家丁揚了揚下，“人證不算證據麼？”

酒壇破碎，酒水濺了三人滿，白文聰尖一聲，“哇”的大哭起來。

白吉面慘白，翕著不敢吱聲了。

“我知道當年榆林之戰后，負責調查的員訊問過你，不過當時大家看在護國公府面子上，對你還算客氣。”陸九萬淡淡說出一個事實，“離了護國公府，你什麼都不是。昔日大家能因著護國公府對你客氣，今日本就能為著護國公府對你用刑。”

白吉還想垂死掙扎，卻在陸九萬反手住他往酒壇碎片上跪時崩潰了，放聲嘶吼：“我說，我說！當時我沒進太原城，沒見到晉王！”

“勘合呢？”

“丟，丟了……”

“丟了？”白玉京然大怒，“丟哪里去了？”

白吉涕泗橫流，嗚嗚哇哇好半天才說清楚。

原來，那日他行至太原附近，一時善心，救下了一對年輕男。

他們說是從太原一個莊子里逃出來的，那里有貴人在豢養奴隸，還說那位貴人是殺人狂魔，有喝人，用人洗澡的習慣。

白吉初時不信，直到他中途去找水，回來時看見一群護衛殺了那對男，并放干凈了他們的。

他認得那服，那是晉王府的護衛。

為首的護衛察覺到路邊草叢有異，轉過了頭來，白吉心神大，一腳踩，滾下了土坡，一直滾到山里才停了下來。

待他從昏迷中醒來，天已經黑了。

他冷靜地分析了眼下的況，覺得無論是進城，還是折返戰場，都是死路一條，但是當逃兵同樣是重罪。

他了還能撐幾頓的干糧，有了主意。

白吉毀掉了勘合，在山里藏了一段時日，待聽到路人說起朝廷增兵榆林，戰役結束了時，他狠狠心，砸斷了自己的。

年時宣誓忠報國的熱，早在踏上戰場的那一刻冷卻了。如果不是父親強烈要求他耀門楣，他或許早就在護國公府的蔭庇下做一個小小吏，安穩一生了。

暈倒前，白吉想，這樣也好，斷了，就沒人自己上戰場了。

所有的悲劇，不過是起源于一個小人的膽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