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得巧，郭家外婆要過生日了，黃炎夏帶著黃茂林一起，借著去給郭家外婆過散生的名義，爺兒兩個一起去了郭家。

黃炎夏每年隻去兩回郭家，一回是郭家老太太過生日，另一回就是大年初二。平安鎮婦人們回娘家分兩天，

有初二回的，也有初三回的。楊氏進門頭一年，想要郭家的強，百般纏磨讓黃炎夏初二陪回娘家，黃炎夏最後還是先去了郭家，初三才陪著楊氏回楊家。為表示安，頭一年，他花錢給楊氏扯布做了全套的春衫。

什麽規矩都要看剛開始，頭一年定下了例，往後大家都習慣了，初二去郭家，初三去楊家。每年初二去郭家時，隻黃炎夏和黃茂林兩個人去，然後黃茂林留在郭家住兩天。初三黃炎夏陪著楊氏娘兒三個回楊家，等到初四黃茂林才從郭家回來。

這回爺兒兩個去郭家，楊氏也不在意。

爺兒兩個挑了個背集的日子，一大早賣過了豆腐，回來換幹淨裳，帶上前一天買的幾斤，從家裏逮一隻老母，再加一包鬆的蛋糕和一包糖。這一份禮，去外家算是比較厚的了。

郭氏不在了，不管是黃炎夏續弦還是黃茂林的親事，都要通知郭家，這是禮節。

爺兒兩個到了郭家後，眼瞅著就要做晌午飯了。郭大舅一看，妹夫和外甥來了，忙親自出來迎接，“黃兄弟和茂林來了。”

黃炎夏笑著了聲大哥，黃茂林也喊了大舅。

三個人進了屋裏後，郭老太太見到外孫非常高興，“茂林來了，快來讓外婆看看。”

黃炎夏放下手裏的禮，“阿娘，您老今兒過生辰，我也沒什麽好的孝敬您，這隻和幾斤，給您老香香。”

郭老太太笑瞇瞇地請婿坐下，“你大哥大嫂原說要給我辦的，我想著不過一個散生，咱們又是莊戶人家，手裏攢兩個銅板不容易，何苦拋費。自家人一起吃頓飯不是怪好的，可巧你們爺兒兩個也來了，等會子你們妹妹也要回來，咱們一大家子好生吃一頓飯。哎呦，我老太婆如今就過年和過生，後人都能聚到一起，讓我喝涼水都高興。”

黃茂林笑道，“外婆，您近來怎麽樣？等您過六十大壽時，我給您老請唱戲的。”

郭老太太今年才五十三，還算朗，聽見黃茂林這樣說，高興地拉著他的手，“我的乖乖，外婆好的很。隻要外婆能活到六十歲，你不請唱戲，來看一看外婆，外婆都高興。”

正說著，郭舅媽帶著兩個兒進來了，黃炎夏忙起，雙方又是一通廝見，問過好之後，黃炎夏再次落座。

郭大舅隻有兩個妹妹，一個是黃茂林的生母，還有一個是黃茂林的二姨。郭舅媽生了四個孩子，老大是個兒，去年已經出門子了，老二是個兒子，和黃茂林同年，老三也是個兒子，最小的兒才

七歲，名丫丫，正跟在郭舅媽後。

郭舅媽給黃炎夏父子倒了茶水，“他姑父，你來的倒早的。茂林且等等，你兄弟們整日跟沒籠頭的野馬似的，到跑，這會子不曉得又去哪裏了，等會子就能回來了。”

黃茂林笑了，“舅媽，我不急。”

郭舅媽又笑了，“他姑父，你們稍坐，等會子他二姑夫也來了，你們兄弟三個晌午一起喝兩盅，我先去廚下忙活了。丫丫，走，給我燒火。”

堂屋裏幾人說了一會子話，很快，郭二姨和二姨夫帶著孩子們來了。

郭大舅和黃炎夏出門相迎，大夥兒好一陣客氣，然後分賓主坐下。

又過了一會子，郭大郎和郭二郎回來了，還抱了一壇子酒。黃茂林久不見郭家表兄表弟以及二姨家的兩個弟弟，五個小子一見麵毫不陌生，立刻就湊到一起玩了起來。

郭舅媽知道今兒兩個小姑子全家都要回來，準備了許多菜。提前把殺了，魚醃了，也切好了，剩下的就不費事了。兩個小姑子家帶來的，統統撒了鹽，醃製了起來。這幾日都要吃了，也不能等太久。

郭舅媽在廚房一頓乒乒乓乓忙活，中途郭二姨嫌棄幾個男人說話沒意思，跑到廚房去給郭舅媽幫忙。郭舅媽隻讓在一邊陪著說話，並不讓手。

沒要多久，郭舅媽整治出了滿滿一大桌菜，葷的素的冷的熱的加起來，共十六個菜，真比過年還熱鬧。

郭二姨直讚歎，“阿娘，等我到您這歲數，要是過生的時候有這麽一桌好席麵，那真是一輩子都值得了。”

郭老太太笑了，“你哥哥嫂子孝順，都說外甥像舅，你兩個兒子呢，以後隻會比這還好的。”

郭二姨哈哈笑了，是老小，小時候在家裏很寵，除了姐夫，這裏也沒外人，故而隨意的很，說笑就笑了。

一大家子人按次序做好，郭舅媽把飯菜一一端上來，丫丫跟著擺碗筷和酒杯。

郭二姨看的眼神閃爍，丫丫這丫頭真不錯，要是能一直這樣勤快，都想聘回去給二郎做媳婦。今兒人太多了，郭舅媽並沒上桌，伺候完了眾人後，自己帶著丫丫在廚房吃飯。中途，郭二姨夾了不菜過來給們母吃。莊戶人家，家裏來了客人，婦人和丫頭不上桌也正常。

黃炎夏陪著大舅子和連襟一起喝酒，喝酒最費時間，黃茂林表兄弟幾個吃飽了肚子後就下桌去完了，郭老太太吃過後人們敬的酒，又吃了些菜，也下了桌，坐到堂屋門口看孩子們玩耍，郭二姨端了碗坐到老太太旁邊，娘兒兩個一起說私房話。

桌子上，隻剩下了黃炎夏、郭大舅和二姨夫。

黃炎夏雖然喝了酒，也一直記得今兒來的另外一個目的。等酒過三巡，他端起酒杯，對郭大舅說道，“大哥，茂林他娘走了這麽多年，如今茂林也長大了。我不說把他照顧的多好，至一直用

心看護他。今兒我來，一是給阿娘過生辰，二來，還想和大哥說一說茂林的親事。”

他這話一出口，郭大舅端著酒杯一時不知道要說什麽，門口的老太太和郭二姨也豎起了耳朵。

黃炎夏一口把酒喝了，“頭先楊家的事，我已經拒了。近來我正發愁，要給他說個什麽樣的媳婦。哪知這小子能幹的很，自己在外頭悄沒生息就尋了個好姑娘。”

郭大舅忙問，“是哪家的姑娘？”

黃炎夏

笑道，“說起來你們肯定都知道，就是韓家崗韓家油坊家的大兒。”

郭二姨了句，“姐夫，就是那個鬥瘋牛的丫頭？”

黃炎夏點點頭，“就是這個丫頭，茂林就看上了這個丫頭。”

郭二姨驚道，“姐夫，我可聽說那個丫頭兇的很呢！好像，好像還過親事”

黃炎夏擺擺手，“這事兒我曉得，我去韓家崗仔細打聽了，這丫頭並未做什麽出格的事，許多話都是以訛傳訛。”

黃茂林在外頭聽見了，忙進來給梅香辯解，“二姨，再沒有的事。韓大妹妹就發過一次威，阿爹才死，大伯就要接管家裏的田地和油坊，又不肯給糧又不肯給錢，白等著占便宜，才把堂兄揍了一頓。鬥瘋牛的事兒，二姨你聽說的不全。那瘋牛都要踩死小孩子了，若不是韓大妹妹拎著棒槌及時趕到，那一天韓家得死不孩子呢，韓大妹妹為此被瘋牛頂傷，膀子吊起來一個多月。那些碎子隻曉得傳笑話，若是他家孩子要被瘋牛踩了，不知道他還能不能笑得出來。至於退親的事，二姨，那王家不許人單獨上街，莊戶人家倒弄得跟大老爺家裏似的，退了也好。”

郭二姨尷尬地笑了，“看這孩子，我正是不知道呢，你這樣一說我就明白了，想來是個有有義的好姑娘。”

郭大舅聽黃茂林劈裏啪啦說了一大堆，心裏有譜，外甥怕是真看上了這個丫頭，不是妹夫誆人。

郭大舅沒有回答黃炎夏的話，直接問黃茂林，“茂林，這韓家丫頭平日裏如何？可會不打人？我也聽說過兩耳朵，說脾氣大的很。”

黃茂林這個時候也覺自己剛才說話說得有些急，又低下聲音，“大舅，韓大妹妹日常溫和的很，隻要不是別人欺負狠了，整日田裏地裏油坊裏忙個不停，哪裏有功夫和人吵打架啊。大舅不曉得，前一陣子，每逢集，天不亮和韓家嬸子挑擔子到鎮上賣菜。家裏種田種地榨油，照顧弟弟妹妹，什麽都幹。”

郭老太太點了點頭，“是個能幹丫頭，還是再打聽打聽退親的原由，若是姑娘沒錯，倒值得一說。”郭老太太活了五十多年，什麽沒見過。也希外孫能娶個潑辣些的姑娘，若是個沒剛的窩囊丫頭，還不被那楊氏治死了。外孫自小沒娘，吃了多苦，若有個厲害的媳婦，諒那楊氏也不敢作耗。

郭大舅聽見老娘這樣一說，想來是不反對的。

他把酒盅裏的酒喝了，“妹夫，茂林是你兒子，他的親事該你做主。你能來告訴我們一聲，是眼裏有

我這個大哥。大妹妹沒了，茂林是唯一的骨，如今要說親，但凡能用上我們，你隻管開口。”

黃炎夏笑了，“不瞞大哥，我就是來找幫手的。這小子心裏熱騰騰的，我還不知道韓家的意思呢，總得先找個人去問問，若兩家都有意，再請人上門提親，豈不更麵。至於韓家和王家退親的事，兩家都說是八字不合。我打聽了許久，也沒聽說韓家丫頭有什麽大的過錯。既然茂林這小子願意，我還能說什麽呢，自然都是隨著他了。”

郭二姨想了想，忽然對黃炎夏說道，“姐夫，我婆家二嫂和韓家娘子的娘家嫂子是族姐妹，倒是可以托我弟妹去葉家問問，葉家是韓家丫頭的外家，在中間傳話也合適。”

二姨夫一拍腦門，“可不就是，我二嫂和葉家媳婦是共太爺爺的姐妹，好了，這下子人有了，姐夫不用心了。”

黃炎夏喜不自，“果真，那可是太好了，我正發愁托誰去問呢。不過，兄弟，事還沒，還請你家裏嫂子先莫往外頭說，等事了，我請人喝酒。”

二姨夫哈哈笑了，“那是自然，姐夫放心，我二嫂最了。”

說定了這樁事，三個人又開始喝酒，黃茂林不再陪著表兄弟們玩耍，搬了小板凳坐在郭老太太和郭二姨邊，逗們發笑，還給郭二姨道歉，說自己剛才說話太急躁。

郭二姨了他的頭，“我小時候，你外婆天天忙得不可開，我整天跟著你阿娘。我們姐們多好啊，你是唯一的兒子，我怎能不心疼你。你放心，要是韓家丫頭真的好，你又這樣喜歡，二姨定幫你把這親事定下。”

黃茂林眼眶發紅，“多謝二姨。”

郭老太太拍了拍黃茂林的手，“好孩子，盡管放心，有我們在，定讓你的親事麵麵的。”

吃過酒席，黃炎夏想著還要回去泡豆子，別過眾人，帶著兒子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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