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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辭歸》 第370章 機敏又上道

單慎悶聲不響地,連喝了五盞茶。

徐簡并不催促,只陪著一塊喝,一盞一盞給單慎續,一壺茶見底,他招招手,示意玄肅換茶。

單大人整理思緒,架不住喝了不,干脆起:“上個茅房、上個茅房。”

徐栢給他引路。

正值日落時,天空黃一半灰一半。

寒風拂面,單慎從暖和的花廳里出來,不由被吹得打了個寒

小腹憋得慌,而比這更憋的自然是他的心窩。

這事兒不好辦啊!

旁的都不說,國公爺有一個詞用得很對——無憑無據。

當時,劉迅與錢滸各執一詞,甭管單慎心里怎麼揣度耿保元的事,衙門查案都要一個證據。

既然沒有證據,衙門無法深去查,彼時那狀況也不可能深,最終了這樣的結果。

況且,查到底了又怎麼樣?

除非人贓并獲,把太子殿下與那位被劫持的小子“抓獲”在一,還得是方昏迷不醒或寧死不從,殿下堂而皇之、裳比陳米胡同里抬出來時也沒多幾件,才能定罪。

要不然,歹事是耿保元做的。

哪怕耿保元大喊“都是聽了殿下的吩咐”,都不可能對皇太子論罪。

殿下最多就是一個治下不嚴。

冠不整的舞娘、小尼姑群中,治下不嚴那都不算事了。

這也是單慎當初瞞了的原因之一。

現在,卻都要翻出來……

倒也不是什麼“敢不敢”,而是“能不能”。

就算多了一塊耿保元的腰牌,案子的質依舊如此。

沒有“人贓俱獲”,查了等于沒查,還得罪太子、惹惱圣上。

單慎非常不看好這一步棋。

其中利弊,凌晨在刑部衙門里,這麼多人都分析了一遍了。

可是,單慎知道,他現在在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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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給他建議的人是輔國公。

輔國公那人,有時候不著調,損起來,單慎都自愧不如。

畢竟他單府尹再怎麼能罵,一般還是在自己衙門里,不似輔國公,人家敢在金鑾殿大放厥詞、怪氣。

但再怎麼,輔國公從沒有坑過他單慎,甚至,之前幾次合作,輔國公出力不

平心而論,單慎信任輔國公,若不然,他也不會接連兩日來國公府上香拜佛。

現在這香點了、佛拜了,菩薩給了指示,他若不照著辦,以后還能有佛照他上嗎?

只是,為什麼?

單慎左思右想都沒有想明白。

繃著臉,他站在坑前放水,兩眼放空著,倒是想起來了。

之前也有過這樣的事。

沒一個鋪墊,直接帶著他們尋到了王六年的落腳;拿來一張畫像,不說名姓不講來歷,只說是殺道衡的真兇,讓順天府就這麼懸賞。

誰都有自己的門路,輔國公有輔國公的門路。

國公爺剛說了“的不能說”,也一定有他的考量在里頭。

說起來,前幾日,誠意伯單獨在書房面圣,而后圣上又召見了三公。

雖說朝堂上無人知曉,但若有風吹草,人家翁婿同進退,輔國公定然有耳聞。

是了。

就應該是這樣了。

單慎一下子通了。

他收腰,洗了手整理了下擺,只覺得耳目清明。

辦案要抓細節,辦事要睜只眼閉只眼。

反正輔國公不會坑他,那就照著辦,也聽國公爺說的,先瞞了大理寺與刑部。

哼!

說起來,事發展至此,原就是大理寺與刑部坑順天府在先,這次小小回報,又算什麼?

單慎走回花廳。

天際懸著落日,霞陣陣,看得人心曠神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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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進了暖烘烘的花廳里,坐了下來:“國公爺保證的事兒,我肯定相信,我回去整一整錢滸、劉迅當初的供詞,明日原原本本稟告圣上,之后該怎麼查就怎麼查了。”

徐簡頷首,想了想,又補了一句:“畢竟是東宮的事兒,不彩,圣上對太子看重,必定雷聲大、雨聲也大,不過單大人放心,這雨落不到你上,別被雷聲嚇著就好。”

單慎哈哈大笑。

看吧,與輔國公合作就是這麼愉快。

“不劈到順天府,什麼都好說。”他道。

單慎起告辭,徐栢一路送人出去。

徐簡回了正院,簾子進去時,林云嫣還對著棋盤。

單慎來之前,他們夫妻正下棋。

棋局過半,勝負不顯,徐簡去見客,林云嫣也沒收棋盤,但的心思也不在對局上。

見徐簡回來,林云嫣問道:“說服單大人了?”

徐簡道:“單大人機敏又上道。”

林云嫣莞爾。

徐簡在棋盤對側坐下,手里隨意把玩著棋子:“所以,你那兩箱書能瞞過他,也不容易。”

林云嫣挑了挑眉。

金磚換書,稱不上天,倘若單大人起疑、從頭梳理調查,自然會被抓到線索。

能瞞天過海,除了那夜雨水傾盆之外,還是“燈下黑”。

徐簡這個同謀共犯,大搖大擺進了順天府,把“金磚去哪兒了”,直接轉了“誰想挖箱子”,把李元發拖進局里來,又因為李元發的突然死亡,把盜案查了兇殺案。

那就和誠意伯府徹底沒有干系了。

當然,林云嫣還是曉得徐簡的。

這人舊事重提,不是想損,就是想褒己。

“托福,”笑了起來,“還是國公爺周全。”

徐簡抬眼看,也不計較這兩句走心不走心,輕笑著搖了下頭,回道:“托福,都托了天氣的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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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落雪,山上冰凍,大半夜的視線阻。

但凡是個大白天,單大人看得仔細些,說不定也會從當時的狀況上品出些端倪來。

腰牌上那點兒舊泥都是蹭上去的,遠沒有埋久了該有的樣子。

這也是只挖腰牌、而沒有其他東西的原因。

積雪下,他們不可能提前土,什麼都不可能埋進去,只是從附近山頭上取了泥、加工了一下腰牌而已。

腰牌這點兒大小,可以隨攜帶。

守備衙門里的人手在所有人分開挖掘,互相不注意時,假裝從土里挖出來了東西。

他一個年輕后生,手腳快些,卻不仔細保存證據,的,會讓單大人嫌棄、卻不至于疑心。

再者,尸可以判斷死亡時間,甚至埋了多久,但腰牌查不出那麼多。

當然,查得,能證明的事就更了。

林云嫣道:“治下不嚴,不足以讓圣上雷霆震怒。”

當日急匆匆救下晉舒,瞞下所有,就是不希用晉舒的命與名聲去換李邵的罪,那今時今日,也不可能再把晉家拖回局里。

“查不到晉家去,”徐簡道,“劉迅全撇清了,說錢滸一派胡言,錢滸只想害劉迅、沒想拖李邵下水,從頭到尾沒講過有用的線索,更沒有提過他們曾去法安寺找耿保元。”

林云嫣點了點頭。

徐簡又道:“再者,李邵說不定事先真不知,他要曉得狀況,那時候也不至于踹劉迅一腳狠的。”

林云嫣也了顆棋子。

說到底,這就是拋磚引玉。

李邵那人,他做過的混賬事他會認,即便是裕門關下那等要命的事,他被圣上罵得狗淋頭,他也就是氣這氣那。

而那些不是他做的事,一旦蓋到他腦袋上、還東一塊西一塊,弄不出個清白來,那他完全接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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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會發瘋。

他們等著的,也就是李邵發瘋。

李邵不瘋,后頭的戲不好唱下去。

“只能辛苦單大人了,”林云嫣笑了下,“金鑾殿上翻舊賬,他力不小。”

徐簡想了想,道:“也得給單大人松松綁,天只能在順天府里開罵,他也憋著,等他在早朝上多聽幾段驚雷,以后沒有那麼大的負擔了,說不定也能罵得自一派。”

林云嫣一愣,而后笑出了聲,手上棋子沒拿穩,落回了簍子里。

也是。

安逸伯是直言直語,聲音大,氣勢足,有什麼說什麼。

史是駢文華麗,大氣磅礴,各種手法迎面而來,沒點兒能耐只怕當場聽暈了,都沒聽懂他老人家罵得有多狠。

單大人與他們兩人不同,講究一個雅俗共賞。

好的,”林云嫣扶著幾子,“難怪圣上總說你上朝聽樂子,這種樂子,誰不聽?”

夜幕沉沉。

單慎正在準備明日的“樂子”。

他讓師爺把陳米胡同當時的案卷都搬了出來。

除了整理后呈上的卷宗,衙門里還收著很多不卷的證詞與線索,這其中就有劉迅與錢滸的供詞。

劉迅被流放了,錢滸革職、充勞役,這會兒不知道在哪個犄角旮旯里修城墻,想要再次審問,也需要時間。

當然,審不審、如何審,得看明日金鑾殿上是個什麼結果了。

單慎認認真真看完,又仔細梳理了許久,寫了本嚴謹折子,就像他和徐簡說的那樣,沒有任何添油加醋,也沒有任何主觀判斷,那兩人怎麼說的、那就怎麼寫。

夜深了,單慎在后衙裹著裳簡單打了個盹,又匆匆起,換上朝服。

天冷,他卻沒讓人備溫水,就著冰冷的水臉,凍得瑟瑟發抖,也清醒了許多。

等到了朝房,他就站在一旁。

阮尚書與石叡都看出單慎心事重重,兩人不由換了個眼神。

可能是單大人查案查得不順暢吧……

這也不奇怪,都過去快一年了,哪里這麼好查。

等再過兩天就把案子結了,等封印再開印,新的一年新氣象,賭債什麼的、劫人什麼的,沒這麼一回事!

可兩人再怎麼打眼神司,也都沒有想到,單府尹瞞著他們要驚天地了。

以至于,金鑾殿上,太子殿下詢問起案子進展,而他們兩人都在當鵪鶉時,見單慎一步橫邁到了中間,心里才噗通噗通直跳了好幾下。

不對。

單大人的神不對!

好像是要同歸于盡一般!

等兩人反應過來,想攔住單慎時,已經來不及了。

單大人手捧著折子,一字一字道:“回圣上、太子殿下,臣為求盡快破案,重新帶人搜查了此前的埋尸地。

被大雨沖下河道,山上可能會有收獲,臣也是瞎貓到死耗子,真從山上挖出來了個東西。”

圣上看了單慎一眼。

李邵亦是意外。

他督促衙門破案,僅僅是案子遲遲定不下來、幾個衙門在早朝上你來我往而已。

但案究竟如何、大理寺為何把案子打回去,順天府和刑部的判斷到底有沒有問題,李邵其實并沒有那麼了解。

以至于,他聽說案子另有發展時,整個人愣了一下。

大理寺不是沒事找事?

的確是順天府、刑部辦案不清?

也就是說,他督促案件,真的督到了點子上?

這麼想著,李邵來了神。

“單大人的意思是,”李邵清了清嗓子,看著單慎,“你們順天府最初辦案沒辦明白,沒有查清楚,現場還留了線索沒有收回來?”

單慎頓了頓。

李邵不依不饒:“都說單大人辦案嚴謹仔細,這幾年考績也十分漂亮,怎麼會出這種岔子?”

語氣之間,漸漸出了幾分得意。

讓單慎之前找他的事兒!

查陳米胡同時,在順天府里問他話時,單慎就沒有想到過會有這一刻吧!

“臣惶恐,”單慎深吸了一口氣,取出一來,“這就是挖出來的東西。”

人好奇想看,隔了些距離,看不清楚,只看到下來取東西的曹公公在接過的那一瞬臉變了,沉沉的,很是難看。

曹公公走回座旁,到了圣上手上。

圣上的眉頭也皺了起來:“這是……”

李邵偏著子去看,見是東宮腰牌,他愕然又看向單慎:“單大人,這是什麼意思?”

“挖出來的就是這個,”單慎道,“東宮的腰牌,屬于元月初八失蹤的東宮侍衛耿保元。”

一聽這個名字,李邵臉驚變。

圣上已經翻轉了腰牌,李邵看到上頭“耿保元”的名字,頭滾了滾。

“父皇,”低聲音,他急忙道,“您先前問過兒臣是不是換了個侍衛,就是這個耿保元,他老爹不好,想回老家養老了,他便遞了辭表,兒臣準了。”

圣上頷首,他記得這事。

可回家養老的侍衛,腰牌怎麼會被埋在那里?

正疑著,卻聽單慎道:“耿保元失蹤,或是討賭債,或是劫人失手。”

李邵一口氣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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